杜鹃算是主事的,正在厨房安排呢,听他叫忙就走出来。
“什么事?”
“这个算错了。你帮我重新算一遍。”
“哪儿的?”
“前面窗户。”
杜鹃失声笑道:“别把窗子盖到墙角去了。你要不算,他们也能盖;你这么一算,他们反倒束手束脚了。”
乡下盖屋子哪有那么讲究,墙砌多高,窗户位置留在哪,都是靠目测。似林春这样精细计算出来的,他们还不习惯呢。
可是没有计算器,全靠心算手写,难免会出差错,把窗子算到墙角的情形也不是不可能。
林春也觉得好笑,咧了下嘴,又顾不得笑,忙忙上前一步,低头要跟她细说。不料慌忙中冲得太急,头也低的太下了,跟杜鹃碰上了,磕得“咚”一声响。
他自然无事,杜鹃却“嗳哟”一声捂住脑门。
林春赶紧伸手替她揉了揉,问“可碰疼了?要不要紧?”
杜鹃侧头让开道:“不要紧。我看看这个。”
林春便把手里的纸递给她,一五一十跟她说了起来。
说完了,杜鹃道:“我进去算。”
林春叮嘱道:“你算好了就拿来给我。我先走了。”
一边说,一边急忙转身,也不走院门,竟跑到东院墙边,一个纵身就飞跃了过去,身姿极为矫健。看得身后众少女目瞪口呆,接着一齐笑了起来。
桂香笑得弯腰,道:“哪就急得这样起来!”
一边看向槐花。神情非常得意。
槐花当然知道她为何这样得意,这是在告诉她:她看错了,杜鹃和林春才是一对!
槐花心里也纠结难受。
刚才林春和杜鹃那亲密无拘的情形看得小女娃们羞怯又羡慕,却刺痛了她的双眼。也刺痛了她的心。
以前她也见过杜鹃和林春这样,或者说他们一直就是这样相处的,那时候她虽然也惊异,却并没有纠结。然现在不同了,她年岁大了些,又对林春动了心。看见这一幕,竟然心如油煎。
她做梦都希望林春对自己像对杜鹃一样,所以才恳求杜鹃教她算学。可是杜鹃却不肯教。她不禁对杜鹃有些怨怼,觉得她不像自己心中想的那样坦率真挚、为人良善。
其实是她不明内情,冤枉杜鹃了。
杜鹃虽然怕麻烦不想教她,也是实情不允许。
槐花是看见林春计算时跟杜鹃提的要求,可林春学到今日,用了岂止一年工夫,花费了许多心力不说,涉及数学代数物理几何几门学科。其中曲折,杜鹃要如何跟她说清?也不能告诉她,也没有工夫教她,因此只能推拒了。
槐花却以为杜鹃故意藏私,就怕她学成了超过她。
她难受,桂香可高兴了。跟众人说这忙完了,大家约齐了上山捡菌子、挖草药去,接着,又故意把话引到那天采茶的事上:
“九儿哥哥说,那地方好远的,他们天没亮就走了,一直到晌午才到那呢。你想想,九儿哥哥他们跑多快!杜鹃说,我幸亏没去呢,不然要第二天才能到。”
槐花静静地听着。面上含着浅笑。
林春和杜鹃怎样且不说,九儿可是亲口告诉她喜欢杜鹃的。因此,她心里对桂香的一厢情愿很怜悯,或者说很期待,期待她愿望落空后难受的情形。
再说杜鹃。将林春交代的几处地方重新计算过后,果然有一处算错了,修正后就给他送了过去。
回来后,见小女娃们聚在桃树下叽叽喳喳笑闹,遂站在院中拍了拍手,笑道:“姑娘们,还有工夫闲聊呢?别磨蹭了,马上就要开饭了。桂香,你的卤肉好了没?二丫,鸡蛋煎饺要开始做了。青荷,你那鱼能煎了。黄鹂,把干笋红烧肉盛起来。还有你们几位大小姐,炒菜和汤都要开始做了……来来来,都动起来了!那边等着咱们大显身手呢!”
众女娃立即哄笑,跟蝴蝶似的四散飞开,忙碌起来。
原来,她们要互相学习琢磨厨艺,黄家的锅又不够,因此各人都带了小锅和炭炉子来,加上临时搭建的锅灶,每人都选一两样拿手菜做,天天都热闹的很。
一顿忙碌后,杜鹃吩咐任远明过去隔壁喊开饭。
一说开饭了,大头媳妇、大猛媳妇等人忙过来黄家盛饭端菜。大桶装饭,大瓦钵子装菜,两人抬着过去。
少年们却不肯在那边吃,一窝蜂地涌进黄家院子。
好歹顾忌形象,要给女娃们留个好印象,都在井边洗了手脸,还把外衣都穿上了。
多了这群阳刚少年,院里的温度都升高了些。再一开口,少女的清脆声音夹着少年们或浑厚或粗豪或沙哑的声音,一片欢声笑语,十分热闹。
“我就用这个锅装饭,省得老是盛。”
九儿指着一个砂锅道。
众少年轰然大笑起来。
桂香忙道:“九儿哥哥,你别急嘛。你坐到桌上去吃。还有好些菜都没好呢,要一碗一碗地上。有清蒸鱼,还有爆炒猪肝、菌子炒菜心……都是现炒现吃的,你别跑远了。”
九儿听了眼睛一亮,也不要砂锅了,跑到桌边坐下。
于是,女娃们跟穿花蝴蝶似的,一道菜一道菜地往桌上上端。端来了,还会羞涩地报菜名,说一声“这是我做的”,站在桌边等众人尝,然后再问味道如何。
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如花一般的年纪,何况这山里水好,再丑也不过平庸,不会太难看,娇滴滴、羞答答的模样,十分惹人心动。
少年们不禁意气风发,眼睛和嘴一样饱餐秀色。可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