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去医院,难道要让庄园的人救他们?他们应该不会肯吧,对他们来说,她和陆城遇是素不相识的外国人,身上还带有枪伤,正常人都不会愿意惹祸上身。
门卫还在问,南风为难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这时,庄园里又走出来一个人,对方看起来像是庄园的领事,问了句:“出什么事了?”
门卫对他解释说:“他们好像遇到什么困难,来向我们求救。”
领事先看了一眼南风,再去看地上的陆城遇,不知怎么,他突然愣了愣,然后快速蹲下来:“James先生?”
南风讶异,他们认识?
领事连忙将陆城遇扶起来,用电筒照了照他的身体,看到了那些枪伤和血迹,吓了一跳:“怎么回事?James先生怎么会伤得这么重?”
等等……南风突然想起一件事。
当年盛于琛做东请迈克尔和陆城遇吃饭,席上谈论到葡萄酒的文化,迈克尔曾说过一句‘James在巴黎西北部有一个自己的酒庄,要是来了兴致,他还会亲自酿酒’(061)……所以,这个酒庄是他的?
这个猜测应该是正确的,难怪陆城遇对这里熟悉,还要她把他带到这里。
南风松了口气,但还是隐瞒了一些事实,只道:“我们遇到恐怖分子袭击受了伤,他让我把他带到这里。”
领事也没有多问,往庄园里喊:“快!出来几个人!把James先生扶进去,把医生叫来。”
南风已经到了极限,这会儿确定他们暂时安全,神经不由得一松,四肢百骸即刻传来疼痛的抗议,她站起来跟着他们走了几步,最终还是支撑不住,眼前一片黑暗,也昏了过去。
……
南风没有昏迷多久,好像只有一两个小时,她心里牵挂着事情,麻醉药的药效一过就醒过来。
然后就感觉到肩膀枪伤的位置火辣辣的疼。
“咝……”
旁边照顾她的女工连忙说:“小姐,子弹刚刚取出来,最好暂时不要动。”
南风没有动,她关心的是:“陆城遇怎么样了?”
“是和你在一起的那个男人吗?医生还在抢救。”
几个小时过去还在抢救……南风忍不住了,挣扎着下床:“我去看看他。”他不能死,他死了谁告诉她她哥的事情?
只是她高估了自己,她的脚才刚刚着地,就无力地跪了下去,女工连忙把她扶回床上:“小姐,您的身体也不好,还是躺着休息吧,我去帮您看看,有情况马上告诉你。”
南风的确疼得不行,捂着肩膀,额头上也出了一层冷汗,只能答应。
陆城遇的手术进行了四五个小时,南风就焦急地等了四五个小时,好在最后女工跑回来跟她说,手术进行得很顺利,已经脱离危险。
南风松了口气,跟着也晕了过去,女工一摸她的额头,才发现她发了高烧。
后来两三天,南风都是这种半昏半醒的状态,直到第四天退烧,人才彻底清醒过来。
醒来后,南风第一件事也是找陆城遇,她直接让女工带她去陆城遇休息的房间,恰好在门口遇到那个领事,领事把她当成陆城遇的朋友或者下属,对她没有隐瞒,说陆城遇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因为失血过多,所以这几天都在昏迷。
还说:“医生都是我们信得过的人,绝对不会走漏半点风声,你们放心在这里养伤,不用担心有危险。”
南风抿唇:“那他什么时候会醒?”
“医生说最起码还要三四天。”
南风从窗户看进去,陆城遇躺着一动不动,血袋里的血源源不断地输进他的体内,但他的脸色始终苍白如纸,她收回视线,复而问:“能不能借我一个手机,我想打个电话。”
她想跟厉南衍说一声,免得他找不到她会担心。
“当然可以。”领事二话不说,就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给南风。
南风脑海里记得那串数字,立即按了出来,但手指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在最后‘播出’的按钮上停顿住。
厉南衍……小洋房……蓝兰……
“我不行了,你们走!”
一句话,如飓风般突然撞入脑海。
眼前像电影重播,出现蓝兰死前的一幕——那把刀刺穿她的身体,她的身体滑到了地上,地上的她徒然没了气息……
南风的手指颤了颤。
莫名的,心里有了一丝犹豫,使她在一瞬间产生了类似害怕的小情绪。
犹豫什么?
害怕什么?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面前仿佛有了两个世界,这个世界是安静无声,另一个世界充满了血腥、人命和失去,这通电话拨出去,就会将她拉回那个黑暗而压抑的世界。
她并非想要永远逃避,而是暂时不敢去触碰,唯恐再听到什么噩耗。
人心里或多或少都有点逃避心理,在面对一些不太愿意面对的事情时,本能地往后退,本能地不想去面对,掩耳盗铃地认为不去听不去看就能当做不存在,南风现在大概就是这种状态,她害怕再一次听到蓝兰的死讯……如果没有人再提起蓝兰的死,会不会她就没有死?
抱着这样可笑又幼稚地念头,南风将按出来的号码一个个删掉。
算了,不说,再让她逃避几天吧,等陆城遇醒了,问清楚她哥哥的事情,再回去面对那个世界,再去给蓝兰——报仇!
南风收敛起眼中的戾气,将手机还给领事,领事还很奇怪:“不打了吗?”
南风扯动嘴角,涩然笑笑:“不用了,下次想打再跟您借吧。”
领事古怪地看了她一眼,点头说好。
……
三天后,陆城遇在晨光里醒过来,起初睁开眼,人还有点恍惚,迷迷糊糊地看到一道蔚蓝色的身影在他床边晃动,那种蓝,是和天空一样都颜色。
他记得,他送过她两次这种颜色的裙子,一次是在港城,一次是她时隔三年再回来后。
第一次她穿了,他在俞家庄的客厅里看到她,她眼睛里满是狡黠和揶揄,笑意满满不愧不疚地说‘很高兴认识你’。(076)
第二次她把裙子随手丢掉,大步出门,头也不回。(184)
“南风,”他在微风里喊她的名字,想抬起手拉住她,只是提不起力气。
南风就是来等他醒的,见她醒过来,眼睛渐渐恢复清明,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压下各种异样,她问出这些天以来的最想问的话:“我已经救了你,告诉我,我哥是不是真的没有死?”
男人却说:“南风,过来,让我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