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邕虽然大难不死,却时时被十常侍所惦记。就连去年蔡邕嫁女,十常侍也生出了许多事端。雒阳虽好,可奈何奸臣当道。蔡邕就算有天大的本领,也无处施展。
心知蔡邕心情并不是很好,荀爽轻轻拉扯了一下何颙。
那何颙也是名士,平素也是心直口快,但不代表他不通人情世故。荀爽这一拉扯他,也就马上明白了其中的内情。顿时心生愧疚之意。这心里想什么,嘴巴上立刻就说出来了,“伯喈先生休息一下也好,休息一下也好……将来还要东山再起。”
荀爽很无奈的看了何颙一眼,而蔡邕却笑了起来。
“伯喈先生,爽也是刚到颍川,正和好友们相聚。先生既然也在,不妨一起?”
蔡邕摇头笑道:“慈明客气了……邕如今也是待罪之人,不敢连累各位好友。刚才也只是恰逢其事而已。赶了一天的路,用也乏了。正要休息,就不打搅各位了。”
荀爽等人也不勉强,“既然如此,那就不扰先生了。不知先生打算在颍川停留多久?”
“哦,明日一早,我就动身!”
一干人顿时流露出失望之色,何颙道:“先生难道不能多留些日子?正好可在书院开讲,我等也好聆听先生的教诲啊。”
“伯求不必客气,你我皆是不得志之人,何来教诲二字?只是邕如今心急回故里休养……不如这样,他日若慈明、伯求到陈留时,邕做东,到时候我们再畅谈一番?”
“既然如此,我等将来必登门拜访。“
荀爽与何颙也不再强求,恭送蔡邕上了酒楼,他们这才回酒席中。只是这心情,和早先大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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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客房里,蔡邕在榻上坐下,靠着软垫闭目养神。
两个少年在旁边捧着书,大声的朗读。蔡邕面带笑容,不时的点头,表示赞赏。
突然,瘦弱少年放下了手中的书卷。
他这一停下来,那魁梧的青年也随之放下了书。
蔡邕睁开了眼睛,看着瘦弱少年道:“奉孝,你在想什么?”
瘦弱少年腼腆的一笑,“先生,嘉想起了一件事……去年这个时候发生的一件事。”
“哦?”
蔡邕问道:“什么事?”
“去年此时,董卫两家险些联姻。卫家人曾经派出了迎亲的队伍前往临洮,但是……据说那为首之人,也是个用锤的家伙,绰号‘公子’。刚才看到了董氏良家子,嘉就想起了那个‘公子’。自去年之后,那位‘公子’似乎就在茫茫人海中消失了。”
魁梧青年眼睛一亮,“奉孝是说……”
瘦弱少年摇摇头,“嘉什么都没有说。”
蔡邕流露出沉思之状,半晌后长叹一声道:“奉孝提起这件事,我倒是也有印象。董卫若是能联姻,倒也是一桩美事。至少朝中清流,在司隶也能获得助力。可惜,事情没能成功……奉孝,你聪慧狡佶,思路敏锐,是一件好事。可你刚才说的事情,未免有些……董家虽非世族,可也是功勋之臣。董卓当年得种嵩太尉提携,可是立下了许多功勋,你没有证据,不能乱说。再者,董卫联姻,对董家只有好处。我实在想不出,董家人有什么不满。以后说话,定要三思啊。”
“学生受教!”
“今日观慈明等人作为,我实在有些担忧。慈明、伯求都是有见识的人,却一样对董卓这样的良家子不屑一顾。殊不知,如今朝堂上内忧外患,董卓这样的人固然出身卑贱,却已经成了气候。若再把他们排斥在朝堂之外,只怕是迟早生出祸事。这种人,只能偱偱诱导,而不可一味的打压。用的好,那可是我等的臂助。”
“先生,您对刚才那董门良家子,有兴趣?”
“兴趣嘛……呵呵,我不通武事,对那孩子了解也不多。只是从他的表现来看,初时能忍,行事也很沉稳;而后出手,更杀决果断,颇有大将风范。而他的随从,也多是能征善战的勇武之辈……对了,那孩子说,他曾在西羌从十万人的重围中杀出来?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若是如此,你等以后遇到他,断不可小觑。”
两人点点头,都没有说话。
蔡邕笑着说:“奉孝,你八岁就随我学习,这些年我会的,都已经教给你了。颍川是你故乡,明日我启程,有元叹陪伴即可,你回家和父母相聚吧。你要牢记,天下能人有很多,你虽然已经从我这里学了不少,但还要继续努力。我这里有一封信,回头你持此信去颍川书院拜访,多听多学……若有机会,多出去走走。”
瘦弱少年一怔,“先生,学生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您为何要赶学生走呢?”
“呵呵,我生平有三绝。书画经文,元叹受之;琴道音律,昭姬传承。然,邕最得意的,还是幼年得异人传授的兵法韬略,合纵连横之术。元叹生性耿直,虽聪慧却不善变通,昭姬女儿身,也不适合学习。此术如今都传授于奉孝,怎会怪罪你?”
“可……”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你离家多年,正应该多尽孝与父母。而颍川能人异士很多,你也可以多认识一些朋友。邕有一言送你:江河之大,因其能汇聚百川。奉孝当时时牢记,多学他人优点,将来方有可能成就一番大事。”
瘦弱少年点点头:“学生当牢记老师今日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