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李娟母女后年翠英打算关门,这时崔秀章出来,对年翠英说:“我考虑我还是到外边去睡”。
年翠英诧异,问道:“这么大的酒馆,为什么要睡到外边”?
崔秀章哀叹一声:“郭掌柜(全发)出门不久,你一个女人家支撑一个家的确不容易,今生咱们无缘,也不能让外人笑话咱们,我睡到外边,避免不必要的闲话”。
年翠英一想也是,但是也不无惋惜,她有点怜悯地问道:“你出去睡在哪里”?
崔秀章有点凄然地告诉年翠英:“西沟畔自己动手打了一孔土窑,暂且在那里栖身,你关门睡觉吧,明天一早我就来叫门”。
崔秀章走了,年翠英的确很累,看三个儿子睡得正香,就思考着过一些时日把女儿也领来住在县上。临走前年翠英问过大儿子文涛:“结婚后准备干啥”?郭文涛说,他想在郭宇村种几亩薄田,然后子承父业,收购一些药材。年翠英有点惋惜,看来这个文涛胸无大志。可是儿子既然长大了就应当给儿子留足驰骋的天地,况且郭宇村是郭家的老家,家里总得有一个人守着,也许郭全发有一天回来,能知道他们母子几个干啥。眼睛涩重得睁不开,思绪把年翠英带入梦想,睡梦里爹爹流泪告诉女儿,他压根就没有打算昧郭家那几千银元,那些银元还在一条大缸里装着,就埋在年家庄老宅院的地底下……年翠英一觉醒来,梦中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她压根就没有想过银元之事,为什么老爹爹要给自己托梦?
正在这时崔秀章叫门,年翠英起来给崔秀章开了门,稍停一会儿李娟母女也来了,大家又开始了忙活的一天。年翠英心里有点过意不去,考虑以后给这母女开一些工钱,第三天的食客较前两天有些减少,中午大家有功夫坐在一起吃饭,利用吃饭的时间年翠英告诉崔秀章跟李娟母女俩,明天她想回一趟年家庄。
年翠英把三个孩子交给李娟母女照管,她自己一人在骡马大店里租了一头骡子,骑上骡子回家。
转瞬间到了三月,上了驴尾巴梁,迎面吹来和煦的春风。刺梨花开满山坡,犹如一团萦绕在山间的白云。年翠英也没有想到,人到中年,会遇到她人生历程中第一个情人,好像生活的节奏太快,让她来不及回味。这阵子独自一人走在山路上,使得年翠英有机会整理一下纷乱的思绪。
年翠英的心里清楚,她已经成为五个孩子的母亲,况且自从嫁给郭全发以后,从来没有奢想过跟崔秀章重续前缘,实际上她是一个秋天型的女人,不会让思念恣肆感情泛滥。发生过的一幕既然过去了就让他在记忆里消失,年翠英这十几年来过得充实。虽然跟郭全发经常磕磕碰碰,但那是生活的添加剂,没有磕碰的日子反而索然无味,年翠英在思考着,必须把那千丝万缕的情缘斩断,跟崔秀章保持一定的距离。
回到家里年翠英首先的老宅院门前下了骡子,看见大门上锁,不知道这小俩口去了哪里。正犹豫母蜇驴蜂出来了,俩亲家母多日不见,见了面免不了相互间客气一番。蜇驴蜂让年翠英先回她家坐坐,年翠英顺便问道:“文涛跟文慧去了哪里”?
蜇驴蜂一声长叹,说:“亲家母,自从你走后你家的老宅院每天晚上都闹鬼,我住进去几天给俩娃做伴,每天夜里都能听到有人呜呜在哭,没有办法两个孩子只得从老宅院搬出来,住在你们住的茅屋里”。
正在这时年翠英的小女孩文秀跟蜇驴蜂的两个小女孩文英文爱一起出来,那文秀多日不见妈妈,一见年翠英兴奋地叫了一声:“娘——”!张开一双小手扑在年翠英的怀里,年翠英看她不在家的这些日子,亲家母把小文秀抚养得白白胖胖,对蜇驴蜂心存感激,想说几句感谢话,又不知如何开口。她把孩子放在地上,从骡子身上的褡裢里取出一大包子驴肉交给蜇驴蜂,对亲家母说:“我特意给你带回来的,你尝尝,这驴肉是卤下的,吃上喷香”。
蜇驴蜂再次邀请年翠英先回她家坐坐,年翠英把骡子拴好,跟上亲家母来到她家。这时候文涛文秀听得娘回来了,一起来岳母家探望娘。母子俩见面免不了嘘寒问暖,文涛问娘:“咱家的酒馆筹备得咋样”?年翠英回答:“已经开张了,这俩天生意还行”。接着翠英问文涛:“你俩睡在老宅院夜间听见了什么”?文慧代替文涛回答:“每天晚上老有人在哭”。
翠英一辈子活得争气,不相信因果报应那样的鬼话,况且她自认为没有亏过任何人,心里不感觉到空虚。蜇驴蜂硬留翠英在她家吃饭,翠英也不好意思走,吃完饭以后翠英对儿子和儿媳说:“今晚上你们给我把老宅院上屋的炕烧热,我睡在老宅院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