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年关已近,郭全中跟新婚的媳妇李娟左等右等,怎么也等不到娘回家。
屈指算来郭全中跟李娟新婚才两个月,两个月中间一对小夫妻经受了常人难以忍受的变故,爹爹郭善人不明不白地上吊自杀,爹爹尸骨未寒,亲娘牡丹红又甩下儿子跟儿媳,跟上郭麻子私奔。嫂子年翠英在门外叫骂,大骂郭全中是杂种……小两口还是两个孩子,没有什么能耐,只能搂在一起痛哭。
好在大哥郭全发心地善良,感觉到大人们的罪恶不能算在孩子的身上,无论怎么说爹跟那个牡丹红曾经是夫妻,郭全中是不是爹爹郭善人亲生已不重要,刚埋了爷爷爹爹不久,把两个小孩子从那幢院子里赶出来天理不容。
郭全发制止了老婆年翠英的鲁莽行为,可是无法抚平弟弟跟弟妻那两个孩子受伤的心,李娟跟自己的小丈夫全中商议,决定到瓦沟镇去找老娘,两个小孩子的生活还无法自立,离了娘就没有了依靠,不知道怎样料理自己。早晨起来李娟热了一点剩饭,小两口每人吃了一点,馍笼里还剩几个发了霉的冷馍,郭全中把那冷馍装进褡裢,李娟像个大姐姐一样,替全中扣好纽扣,然后小夫妻仔细锁了门,背起褡裢出了村。
走到歪脖树下,郭全中有点犹豫,无论如何也得跟大哥全发打一声招呼。他把褡裢交给妻子李娟,然后让李娟在村口稍等,他一个人重新返回村子,来到哥哥郭全发家门口。推开虚掩着的柴门,看哥哥嫂子都不在家,原来那一天正是豹子跟板脑新婚,哥嫂俩都去给人家帮忙,只有侄子侄女在家里学习。打听到哥哥正在豹子家里帮忙,郭全中又来到豹子家里。
郭全中把哥哥从豹子家里叫出来,告诉哥哥他跟媳妇决定去瓦沟镇找娘,接着把老宅院的钥匙掏出来交给哥哥,然后转过身,抹一把眼泪,孤伶伶地离去。猛听到哥哥在身后喊道:“全中,你不能就那样走”!
郭全中转过身,看见哥哥一脸凝重。虽说同父异母,实际上这个小兄弟并不是爹爹亲生,可是郭全发却感到,爹爹不在人世了,他有责任保护这个小弟弟不受委屈。全发走上前,一手摁在全中的肩膀上,一手摸着弟弟的头,说:“全中,听哥哥的话,瓦沟镇这阵子很乱,你们还是乖乖呆在家中,等忙过了这几天,哥帮你去打听娘的下落”。
可是全中却很执拗,坚持要走。郭全发无法,他要弟弟稍等。年关将近,弟弟虽然已经结婚,但还是个孩子,万一两个孩子有啥闪失,将会造成一辈子也无法弥补的悔恨。郭全发不放心两个孩子就这样离去,返回漏斗子家跟漏斗子说明了情况,实在抱歉不能给漏斗子继续帮忙。然后出来拉住弟弟的手说:走,哥哥送你去瓦沟镇。
哥俩刚走了没有几步,又被漏斗子叫住,漏斗子上气不接下气地把哥俩拦住,说:“你俩吃了饭再走”。
郭全发有点犹豫,看看弟弟,征询弟弟的意见,可是那郭全中寻母心切,说媳妇李娟还在村口等,坚持要走。这时张大山牵来两匹马,要弟兄俩骑着马走。漏斗子要弟兄俩稍等,跑回家用包裹包了些热饭,让弟兄俩一边走一边吃。郭全发感激地看着张大山,从大山手里接过马缰绳,把弟弟先扶上马背,然后牵着另外一匹马来到村口,让弟妻李娟骑上,郭全发自己则牵一匹马赶一匹马,一行三人向瓦沟镇进发。
那一年腊月打春,天气已经不再寒冷。郭全发送弟弟弟妻下了山坡,来到老婆尿尿沟,看泉水已经解冻,山沟里飘浮着一层薄薄的雾,林子里一群鸟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全发的思绪里又飘出了爷爷……那时,全发的年龄跟现在的弟弟一般大小,爷孙俩骑着两头骡子在山路上行走,感觉中日子过得充实。光阴荏苒,转瞬间十几年过去,当年的郭宇村远非现今能比,郭家在郭宇村迅速衰败,新来的移民如日中天,郭宇村的脉气正旺,家家户户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看来只有郭全发倒霉事一桩接一桩地发生,这里边究竟是什么缘故?全发的确没有想透。
猛然间抬起头,看见山沟里扬起一绺尘土,马铃声叮当响,紧接着看见一彪人马飞奔而来,弟弟吓坏了,惊恐地叫了一声,似乎要从马背上摔下来,被全发伸手扶住。
那些骑马的郭全发全认识,是杨九娃的弟兄。弟兄们来到郭全发兄弟俩面前,把兄弟俩团团围住,为首的一个土匪问道:“这个小孩子是否就叫郭全中”?
郭全中上牙磕着下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全发老到,张口问那些弟兄:“你们究竟来干什么?那两个孩子还小,不要吓唬他们”。
为首的土匪说:“郭团长在山寨做客,杨九娃杨大哥命令我们下山来请全中跟他的媳妇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