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是个蓄着长髯的长者,约莫六十左右年纪,睡眼惺忪,显是连夜被叫醒。另有三个学徒,一概睡眼惺忪模样,却丝毫不敢抱怨,忙前忙后为国主诊断。
“快快快,陛下伤病之身,还要劳累,真是……真是……”总管真是半天,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其语声中怨气,极为明显。
见苏伏仍然视而不见,不由说道:“仙长,虽您身份高贵,可国主若是有一些闪失,您不定担待得起啊……杂家听说,大郑国正出兵攻打大图国,若国主有个三长两短,大军顷刻会退……”
“时辰到了,刺客不会来了,伺候国主去歇着罢!”苏伏淡淡笑道,“安心去歇着,某会于旁侧守护,刺客不来便罢,来了,必教他们有来无回!”
他刻意将“有来无回”四字咬得极重。
“是是是……”果然唬得总管心中害怕,便令众人搀扶国主往外去。
烛火摇曳,众人影子映在窗纸上,亦摇晃不定。
待到门前,月华透过廊檐,投进来一些微光,斜斜地照射出一道影子。太医、总管并学徒国主,统共有四五人,为何只有一道影子?
此诡异情状愈来愈扭曲,待欲跨越门槛之时,无声无息地,自众人身上投出一道若有似无的气机,融入那道影子里。
月华突地隐去了,一阵寒风拂入殿中,将烛火吹灭了去,霎时一片黑暗。
“啊呀,起风了,要下雨了,快些带陛下回去……”
说话声间,没有光,却有影子,诡异的影子紧束,凝缩成了一柄利刃,直刺毫无所觉的余绣衣。
“嗤——”
一声闷响,关键时刻,余绣衣似有所觉,慌乱回头之际,便抬左臂一挡,影刃毫无阻碍地刺穿了她细弱藕臂,鲜血自另一端激射,喷得她满脸都是。
但好在,影刃之势阻住了。
“蠢女人!”苏伏早有所察,不由暗骂一声,对其意图,脑子微微一转,便即明白过来。对黎家影子的刻骨恨意,令她不惜手臂洞穿,也要留下他们。只怕今日这一战,她等太久太久了。
说时迟,那时快!
余绣衣完好无损的右臂闪电般探去,在这途中,明光乍现,照亮整个大殿并紧紧将那影刃攥住。
“啊啊啊!”影子居然发出惊悚惨叫。
苏伏略感惊奇,旋即将目光落在余绣衣的手套之上,联想她拼死要取到罡煞,只怕便是为了这光的缘故,似能克制影子。
电光火石之间,苏伏敏锐察觉国主与总管等人身子一缩,徒剩一袭衣物落地,本体早已化作不可见的影子。
余绣衣猛地将影刃拔出手臂,不顾疼痛,左拳一握,拳风宛如烈火燎原,嗤嗤地将影子绞成齑粉。
惨叫声戛然而止,影刃崩碎,数道气机散碎,穿过那衣物,便即形成人形,其中一个赫然便是宦官总管,此时他脸上早已失去多余表情,漠然地望着两人。
若非其青筋鼓胀,还看不出他受到重创。
余绣衣御使明光,使用酷烈手段,将其被影刃洞穿,血流不止的手臂灼烧,暂时止住了血。
“有趣,真是有趣……”不知何时,那些衣物尽都恢复成人形,正是太医与其学徒,尽都漠无表情,惟有国主一脸诡异笑容,“竟用此自残方法,重创本座下属,真教本座大开眼界,若不曾记错,你是十三娘的后人罢!”
国主仍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甚因气血两亏,脸色惨白。
他阴测测地冷笑,望了望苏伏,又望了望余绣衣:“老大本体早就不存了,余晴竟还能生出你这样水灵灵的女儿来,啧啧,耐人寻味呐!”
“不过,小姑娘,不要紧么,你娘当年之所以落得那个下场,全然是因你身旁那个男人,若非他大闹黎家,与你娘生死相斗,使其重伤逃遁,黎家怎也不会放弃你娘……”
余绣衣因痛楚而蹙眉,对此恍若未闻,只轻轻撕下衣角,将伤处包扎起来。
苏伏好整以暇地倒了一杯水酒,却没有喝,而是倾倒于地,划了个圈,似要以此祭奠谁一样,微微一笑,说:“师兄此生最憾,乃不曾酒醉,今以此水酒祭奠,告慰师兄在天之灵。”
又倒一杯,望了余绣衣一眼,笑道:“这一杯敬十三娘,某当年立道基,她出力良多。”
国主嗤笑道:“苏伏,你以为你们逃得出去么?若你能答本座一个问题,本座说不定仁慈,放你一马!”
“你究竟是如何看穿我伪装?我们黎家影子,绝无缺陷!”
不知何故,苏伏的笑容愈来愈灿烂:“大郑国背后站着法相宗,国主哪怕病入膏肓,也不该是半只脚都踏入棺材里。某第一眼见你,便知你用秘术控制了他躯壳……”
“妖鬼……你的气息,某永生难忘,那日妖兽山脉,必是你偷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