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福恭敬的垂手站在一旁,低着头的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的,一句话都不敢说。
站在他对面的是个老者,须发如银,声音宏亮。只是令人奇怪的,这人却是一身道装打扮。
这老道一步闯了来,人没到声先至,等到进了门,眼神儿只在众人身上一转,便冲着孙福开了骂。
岳陵冷眼旁观,心中已有所料,转头看看那个大汉韩爷,韩爷会意,凑过来低声道:“这便是刘先生,人称刘一针。”
岳陵点点头,暗道果然。只是没想到的是,这刘一针竟然是个道士,而且脾气还是这般火爆。
这会儿那个沈万山已被水生扶起,为他轻轻抚着后背顺气儿。老头儿却是两眼发直,泪流满面的一言不发。
韩爷看看他,又低声对岳陵道:“公子,沈公那儿……”
岳陵扭头看了一眼,淡笑道:“没事了,给他灌点姜汤,休息休息就好。”
韩爷脸上一松,偷眼看了看刘一针那边,微一犹疑,又低声道:“今日多亏公子仗义出手,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回头也好让沈家有个相谢之处。哦,在下韩铁,那边乃是犬子水生,便在这城西江边讨生活的。”
岳陵淡淡一笑,摆摆手道:“我姓岳,岳陵,字子鸿。谢就不必了,举手之劳而已。韩爷还是带着他先离开吧。”
他刚才看到韩铁的神色就明白了,眼下这老道暴跳如雷的正训人呢,大伙儿留在这儿,实在是不太合适。
而且,听着那老道骂那孙福的话,显然是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缘由。那么,作为一个医者,来了不先问病患,却先去骂人,这番发作,面上是冲着孙福去的,内里未尝没有借题发挥,以此表达不满之意。
岳陵岂有不知,今个儿这事儿,实在是落了老道的面子。只是他有自个儿的行事准则,根本不去理会别的。而且他还要去给玉砚买药,更是懒得在这儿浪费时间。
韩铁见他明白了自己意思,心下宽慰。诚恳的道:“不敢当岳公子这般称呼,便直呼韩铁名字就是。若公子不嫌弃,便由韩铁做东,请公子小酌几杯如何?”
这韩铁貌相粗豪,说话行事却极是稳健,言谈之间能听的出,必然是读过书的。
岳陵本对他就有好感,又见他相邀之意甚诚,便欣然点头应下。两人低声定了时间地点,韩铁这才回身过去,与儿子一起搀起沈万山,准备离去。
岳陵交代完了,也要准备转身离开。却听身后那老道忽然扬声道:“几位且慢。”
韩铁暗暗叹息一声,停下脚步,眼睛却向岳陵看去。岳陵点点头,转过身来,看着走近来的老道,却是一言不发。
老道先是对着韩铁一稽首,微笑道:“韩当家的,今日之事错在我方,老道这里赔礼了。好在沈公已然无事,只是有些郁结罢了,可谓万幸。”
岳陵眼中划过一丝异色,这老道坦言认错,倒也不是个没担当的。打从进来,不过只瞥了一眼,就看明白了沈万山的情况,这份眼力也显示出水平必然不低。刚才鄙视他不顾病患一说,这样看来倒是有些冤枉他了。
不过这会儿喊住自个儿等人,不看自己,却先向韩铁招呼,很明显是对自己示威呢。这老道年纪已然不小,行事举动,却如顽童斗气一样,令人不由莞尔。
韩铁没料到刘一针上来就对自己行礼道歉,不由有些无措。尴尬一笑,才回礼道:“不敢不敢,先生事忙,原不该为此小事惊扰的。咳咳,如今沈公身子虚弱,若先生没别的吩咐,您看……”
刘一针目光又看看沈万山,皱眉轻轻一叹,点头道:“他这是心病…..也罢,你们去吧,回去别忘给他灌些热汤,去去寒气。”
韩铁应了,又看了岳陵一眼,岳陵微笑点头,示意明白。韩铁才施了一礼,和儿子搀着沈万山而去。
“咳,不知这位公子高姓大名?今儿在同道面前出了丑,老道真是惭愧的紧啊。”
眼见韩铁等人离开,老道见岳陵仍是不肯先说话,胡子翘了翘,只得先自开了口。只是说到出丑时,免不得又回头狠狠瞪了孙福一眼。
孙福面孔涨红,低着头不敢多言。眼神儿瞟了岳翎一眼,露出愤恨不甘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