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容站到她身边跟她一起望着外面的青葱景色,然后转头看她:“你确定你还要回美国?你这样不告诉他实情对你们俩都不好不是吗?”
“可是如果告诉了他,他肯定会逼着我把孩子打掉的,他一直希望能有个女儿,而且现在……你觉得还有可能拿掉吗?”
她低头摸着自己的小腹,感觉着宝宝在动,然后笑开。
已经六个月,目前她还算好,反正也没再工作之类的,算是闲人一个,只等这女孩出生。
她其实很抱歉,想起傅忻寒曾经说的话,他要陪着她生下宝宝,他那么渴望,她却不能让他如愿了。
傅忻寒清瘦了不少,吃饭的时候他才下来,小玉犹豫再三,筷子在碗里搅合了一会儿抬头看他的面无表情。
原本精明的眸子里少了些光芒,再也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叫着他:“姐夫……”
王硕怕小玉要提他的伤心事立即给她夹菜:“先吃饭。”
“我看到姐姐了!”
傅忻寒正在抿酒的动作停下:“你再说一遍?”
话锋冷漠却急切,她出现了吗?
“我今天回来的时候在机场门口看到两个人,像是姐姐跟张容。”
犹如晴天霹雳的消息,他的手紧紧地握着杯子:“她去了哪儿?”
小玉摇摇头:我开始以为是幻觉,但是姐姐坐在车子里很失落的样子,我回过神的时候他们已经打车离开了。
“你别听她胡说,她肯定是太想念她姐姐才会出现幻觉……”
“马上打电话去航空那边问清楚到底有没有张容跟小醉的名字,让彦斌立即调查城里所有的酒店查找他们俩的名字,只要有一个都立即回复给我。”
他一直记着,时时刻刻的记着,她说过,她不会死,她一定会活着回来找他。
但是她怎么跟张容在一起了呢?
在航空确实查到张容的名字,跟他一起的却不是何醉,一个叫高涵的女子。
但是直到第二天早上他也没有找到他们住在哪个酒店。
早晨他在8185房间的客厅里呆着,高大的身材在地毯上靠在旁边的沙发。
茶几上放着一本日历,他看着上面的日期,憔悴的容颜,凤眸一下子紧眯起。
对了,今天是她父亲的忌日。
拿起外套就往外跑,他们重逢一年有余了。
这天下着蒙蒙的细雨,她独自站在父亲的墓碑前。
还记得父亲出事的那天发生的事情,是他送她去监狱,那天她伤了手。
这个时候受伤很难好的。
“爸爸,我回来了!”她微微笑着,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已经六个多月了。”
她一直没再去医院检查,她连去检查的勇气都没有。
但是一天天的感觉着宝宝活的很开心的样子,她心里很安慰。
“爸,安怡坐牢了您知道吗?四个月前她跟张恩制造了那场爆炸,爸爸,我真的不欠她了。”
他的车子停在山下,不远处还停着一辆车子,张容从车子里出来,看着傅忻寒下了车朝他走来。
“傅总……”
傅忻寒二话不说就狠狠地一拳把张容打倒在地,然后大骂道:“滚!”
他打完就要上山,却被张容叫住:“她不想见你!”
“别再让我见到你!”那猩红的眼像是要吃人。
她已经感觉到些什么,觉得背后好像正有人在悄悄地靠近。
却只是那么站在爸爸的墓碑前看着爸爸,她很想见他一面,不管见了后会发生什么,这四个月的度日如年……
“你还舍得回来?”他站在她背后不远处,那句话,他激动的恨不得掐死她。
她垂下眸,看着手上戴着的戒指,然后微微的笑着。
“爸爸,希望过段时间还能来看您!”生命,已经无法预知,如果要死了,再也不能来。
那时,他会替她来的吧。
他的表情那样的疼痛,愤恨,在她转身的那一刻,他终于再次看到她消瘦的容颜。
她也隐忍着心里的那份激动,在终于见到他之后。
眼睛忍不住还是模糊,她一手放在隆起的小腹上,那里是他们爱情的结晶。
男人的喉结滚动:“我问你,你还舍得回来?”他几乎失声大吼。
她却那样平静的站在那里看着他发火。
其实就算听不到也看的清楚他是在生气她的迟到。
她原本也以为只要活着就能再在一起。
可是……
毛毛雨打湿了她的长发,她却只是那样平静的看着他。
他怎能不生气?
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不开口,不管他多心痛,多生气,她不会再逗他开心,只是那么从容的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你不是要我等你回来?为何回来却不见我?”
他再也忍不住,上前,双手用力的抓着她的肩膀。
那一刻,她感觉到疼痛,眸子里却依然波澜不惊。
对不起忻寒……
我什么都听不到……
只能感觉到他在生气,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她的心有多痛又有谁能清楚?
朋友只看到她每日坐在阳台上望着蓝天跟大海相接的地方,却不知道,她只是再望眼欲穿。
想见他,每分每秒都是。
“快放开她,你这样会让她受伤的!”张容再也看不下去,上前把傅忻寒推开,把小醉拉到怀里护着。
小醉还是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傅忻寒难以置信的样子。
他说:“过来,自己走到我身边!”
她不动,他的隐忍,他的声音,她感受不到。
如果这一生都再也听不到,那么,她以后只能在回忆里寻找他的声音,不管是冷漠的还是霸道的还是温柔的。
雨渐渐地有些大,张容依然拥着她,她依然没有动,张容说:“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从此你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傅忻寒只觉得那像是醉话,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忧伤着的女人,她一个字都不说。
“自己到我身边来,别再让我说第三次!”他又说一遍,声音压的很低。
她却只是笑了笑,然后抬头看着张容:“我们走吧!”
张容点点头,拥着她往下走。
他怎么相信?他的女人就这样跟别的男人走掉。
他还以为她是哑巴了,原来……只是不想与他说。
她从他身边经过,他没转身,却抬手捏住她的手臂:“你还是我的小醉吗?”
她不语,也听不到,只是感受着手臂上的疼痛钻心。
张容推开他:“我说过了,我们俩已经在一起,除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再也没什么是与你有关系。”
张容拥着小醉离去,滚烫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滑过脸庞。
雨势渐大,他还站在那里,她在车上看着他站在那里萧条的背影:“忻寒,如果有幸活下来,我一定回到你身边。”
而今,她却只能离他远去。
今年的四月份又是个多与的季节,他就那么站在何明的墓碑前,他想不通:“为什么?”
她的轮廓不再那么美,多凄凉。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走的,晚上就发烧,王硕站在8185的卧房里,跟王彦斌商议着:“去把那个女人找回来?”
“她肚子里还怀着傅老大的孩子,开什么国际玩笑?怎么会跟张容混在一起了?”
今天他们俩其实也一直在墓地,把那三个人的诡异都看的一清二楚。
何醉竟然真的还活着,他们俩其实一直都以为何醉死了,毕竟那场爆炸轰动那么大。
“去把她找回来,自己的男人生病了自己来照顾,我们俩大男人操的什么心?”王彦斌实在是受不了了。
“她会不会是哪里出了什么毛病?”王硕想。
若不然她怎么会对傅忻寒那么不冷不热的连句话也不说。
床上躺着的男人抬手压着额头,烧的不行了。
“出毛病?看她的肚子那么大应该没什么毛病吧?”
王彦斌皱着眉回忆着小醉跟张容下来的时候。
如果真的出过事情不该孩子还好好地啊。
她一整天都在家里呆着,张容出去买东西回来她还坐在沙发里发呆,不自禁的就叹息,然后拿着东西去厨房。
只是门很快的被敲响,他从厨房里出来,看她打开了电视在看新闻,然后无奈的去开门,还以为是谁。
“何醉呢?我们来找何醉。”
张容转头看向沙发里:“她现在很虚弱,你们最好别刺激她。”
他对她一见钟情,却不想看她一个人整天坐在那里发呆。
所以他让王硕跟王彦斌进去,那俩人朝着小醉走过去。
小醉只是感觉有人影在眼前晃,一抬眼看到那俩不善的男人:“是你们!”
“没错,就是我们!”俩人也不客气,说着就坐在她面前:“傅忻寒快死了,你既然还活着,作为他的女人是不是该回去照顾她?”
张容在她身边,像是闲聊的,拿起自己放在旁边的手机发信息。
小醉感觉着自己身边的手机在震动,拿起来看到张容给她发的信息,一滞,随后却只是对他们轻轻地说:“他上午还不是好好地?”
什么苦肉计?
“上午?可是他在墓地淋了一整天,现在发烧到四十度还不肯去医院。”
她把手机调成了静音,低头看着又一条信息,心一疼,却终是绽放开微笑,那微笑,像是失落,像是决绝,像是……献血染红的妖治的花瓣。
“他不去你们做兄弟的可以把他抬去,你们不是关系很好吗?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他病情加重?”她轻声道,冷冷的没有一丝感情。
或者有一些责备。
那俩男人互相看了一眼:“这几个月你知道他是怎么过的吗?当大家都以为你死了他却还要自欺欺人的说你还活着,你既然还活着回来了,为什么不去见他?你们俩孩子都有了,而且……他到底做了什么让你对他这么狠心?何醉,你是不是失忆了?却怎么还记得我们?”
他们真是怀疑,何醉那么爱傅忻寒不是吗?
他们经历那么多这女人突然的又抽什么风。
小醉看着他们俩张着嘴巴在那里喋喋不休,等着张容的信息的时候一直保持着微笑。
她的性子,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你们回去吧,他的事情以后不需要跟我说!”
她低低的说着,看着手机没再说话。
那俩男人垂眸看着她淡定从容的模样,听她说那么冷漠的话:“何醉,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俩男人不自禁的望向张容。
“我倒是希望她去找傅忻寒谈一谈!”张容看向小醉,只说这一句。
两个男人都皱起眉。
张容把手机一扔:“她现在知道傅忻寒身体不好,若是想去,待会儿会去的,你们回去吧。”
两个男人都发现了一件事。
出门后不约而同的:“她听不到了?”
她的表情一直那么从容,没有变化。
而且张容一直拿着手机在发信息,她又一直在看手机。
之后张容把手机扔掉,再对他们说话的时候她低着头什么也不说了,也不反驳,也不表示。
两个男人说完后都被自己的话给惊住了。
偌大的走廊里两个高个子的男人一起往电梯走去:“走。”
他早就昏睡过去,烧的要死掉了,不愿意吃药,不愿意动,就那么躺在床上挺尸。
外面是倾盆的大雨,像是去年的今日。
想到去年她固执的样子,她甚至连看他一眼都不肯,那天若不是他刚好遇见,她肯定找谁也不会求他带她去监狱吧。
可是就是那天,他才发现,他们从来没有改变过,她还是以前的小醉,那么倔强的,固执地小醉。
他才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丢下她不管,在她失去父亲之后,他更是深深地知道她的无助难过。
所以就算是再怎么吵,再怎么误会,他都不再离开她。
经历那么多才好不容易在一起……她又是为什么?
在好不容易活下来后却对他视而不见。
“傅忻寒,起来把药喝了,我们有话对你说!”俩男人特别郁闷的在这里跟个女人似地跟他费尽心思。
傅忻寒没动。
“是跟何醉有关!”王彦斌加了一句。
他虽然昏昏沉沉的却一下子坐了起来。
喝药后三个男人在客厅里坐着,听完那两个男人的描述,其实他也不信她会背叛他,何况她肚子都那么大了。
“明天一早你们俩就算是绑也要把她给我绑到酒店来,就说酒店必须要有她坐阵……”
三个男人商议一番,两个男人离开前:“你一个人没问题?”
他只是突然想通了,只要她回来了,他还能有什么问题?
所有的问题不管大小,他都要解决掉。
首先最关键的就是让她回到他身边,哪怕她再不愿意。
下半夜风也很大,他一直站在落地窗前抽烟,看着雨滴打湿了玻幕。
她也是,一直没睡,一颗心越来越烦乱,外面的雨吵的她心神不宁。
再也睡不下去,从床上爬起来,他烧的很严重,她知道他的性子,如果一意孤行不接受治疗……
这几个月他清瘦了那么多,她看着都心疼的不敢想。
他这几个月是怎么熬过来的?
当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他是怎么才撑到现在?
上午的雨后来一直下的很大,他却一直在墓地?
随便找了个风衣穿上,然后打电话给出租车:“请到……”
她虽然听不到电话那头的声音,却已经打着伞站在小区门口等着。
不久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她上车:“海悦!”
楼上书房的窗口,张容就那么站在那里看着她上车离去。
“小醉,终究你也抗拒不了心里的思念吧?你那么爱他,为他,连命都忽视。”
他想着,那么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去。
也好,他一直想让她幸福,爱上她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得知她的身体状况他就只想在她身边照顾她,自己也找不到一个准确的理由。
海悦门口侍者都要站着睡着了,但是看到有车子来还是立即睁开眼去打开车门。
小醉从里面站出来的时候侍者完全傻了,还以为自己做梦,使劲的揉了揉眼睛:“何总!”
小醉看他一眼,看他那吃惊的样子也只是笑了笑然后抬腿往里走去。
那侍者就那么呆呆的站在那里望着往里走的人,这是半夜三更,他突然有种恐惧:“是……鬼……?”
出租车离去,他突然想到某个恐怖片里的画面,然后抱着自己浑身发抖,这个大风大雨的夜里,他突然觉得背后凉滋滋的很快就有人要把他拖走。
好吧,人类的想象力总是那么丰富。
她上了电梯,看着数字一格格的上升,她貌似平静的样子,内心其实早就起伏难以平稳。
电梯一打开,她还是紧张了,眼眸不自禁的有些犹豫不定。
如果去找他……
可是如果不去……他万一真有个三长两短……
他现在病着,肯定昏昏沉沉的睡着,她想,他大概不会知道她今夜来过。
而他站在玻幕前听着门把手被摁下去的声音,眯眼,身子站在那里两秒没动。
她打开门,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
她打开了屋顶的一周小灯,就着灯光看着客厅里空荡荡的……烟味却很浓。
轻轻地把门关好,然后就那么木讷的站在那里,当眼眶再次沉甸甸的,不多久就有泪悄悄地跑出来示威。
终究,那样的想念,那样的难舍,她到底要怎样才能安然的在他身边跟他一起朝朝暮暮?
分明他们是那样的相爱,可是现在,连心疼他都要偷偷地,那么无助。
要用什么借口拒绝他的留下?
她一直想不到,所以,什么也不再想,什么也不说。
当眼泪快要流干,她昂起头:“小醉,你要坚强!”
眼眸望向卧房的门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