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临着官道的饭馆儿到村子南边,得走上一段不短的距离,花小麦一路疾奔,直到看见那并不算大的院落就在眼前,脚步方慢了下来。
她刚才是一鼓作气从铺面上跑出来的,明明路上已经想得清清楚楚,这会子心下却有两分惴惴,牙齿不自觉地叩住下嘴唇。
有那么一瞬间,她差点便要因为心里犯怵而转身离开,到底是强迫自己站住了脚,深呼吸一口气,目不斜视地从关家门前经过,直直立在隔壁院门口,探头探脑朝里面张了张。
想是白日里闹腾得太久,两家人都有些累了,此刻竟无比安静。堂屋里亮着灯火,暖黄的灯光从门缝渗出来,听不见半点人声。
说起来,这好像还是她头一回跑到这院子门前啊……
花小麦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一时拿不定主意,到底是该大喇喇地走进去,还是另谋个曲折委婉点的法子,正犹豫间,忽闻得房后似传来几下轻微的响动,便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孟郁槐彼时正提了一捆青草在房后喂马,一边时不时地梳理一下马背上油光水滑的黑毛。习武之人,原本听觉和观察力都比寻常人强上许多,他不费吹灰之力,便察觉身后有一阵极轻的脚步声,蓦地回头,却见花小麦仿佛受了惊吓似的,于仓促间刹住了脚,瞪大了一双圆眼睛看他。
他的眸子因此便闪了一下,并不见慌乱,只是有些诧异和意外,微微笑了一下,沉声道:“小麦。”
花小麦大约是没料到他会突然转过身来,本来心里就紧张,这会子又有些猝不及防。将手在背后蹭了蹭,不自在地点点头,问了句废话:“喂……喂马啊?”
孟郁槐有点想笑。然而见她紧紧绷着一张脸,便又不得不死死憋住了。颔首很平静地道:“嗯,喂马。”
花小麦心中略略挣扎,猛地一咬牙:“那个……你得空吗?我有话跟你说。”
孟某人心下疑惑,将她好好打量了一番,终究是将大黑马重新拴回树上,拍掉手上的草叶,招了招手:“随我来。”
两人便沿着房后的小路转入一片林子中。周围都是参天的高树,月光自树叶的缝隙中穿过,在地上落下一个个细小的影子。
花小麦进了林子,还不忘四下张望一眼。被将将转过身的孟郁槐看个正着,嘴角便是一下抽搐:“你在看什么?”露出这种贼头贼脑的模样是想干嘛?
“没什么。”花小麦外强中干地抬了抬下巴,把心一横,没好气道,“今天出了那么大的事。你就没打算告诉我?村里传得人尽皆知,你是不是觉得我那小饭馆儿位置偏远,生意又不好,所以肯定不会听说啊?”
孟郁槐依旧很镇定,甚至还勾唇笑了一下:“哪里算得上什么大事。何必同你说?与其让你跟着生气,倒不如我这边自己先将事情解决……”
“可你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你心中作何感想?幸好今日是我二姐跑来告诉我的,倘若是村中其他人跑来将那事当成个笑话般说与我听,你想想,我心里能觉得舒服?”花小麦说着便朝前踏了一步,也没打算听他回答,径自问道,“你看见了吗?”
“什么……看见了吗?”孟郁槐皱了一下眉头。
“废话,她在沐房里洗澡,关大娘便来拉你过去帮忙……你看见了吗,看见多少?”
“你想那么多做什么,我不过是踹了门,然后便……”
“哦——”花小麦再朝前一步,离他更近了些,“人家在屋里洗澡,你不由分说把门都给踹了,那肯定瞧见了吧?好看吗?”
“不要胡扯!”孟郁槐简直啼笑皆非,“当下那种情形,我便心知必定有异,又怎会轻易再去看她?是嫌自己平日里太轻松,非要拣个麻烦背上身?”
“哼。”花小麦撇撇嘴,也不理他说什么,只管步步紧逼,不过须臾间,已行至他面前,两人之间不过一拳之隔。
“你们这儿的人,也真是好笑,自己故意不穿衣裳,被男人看了两眼,居然还好意思厚起脸皮赖上了,非要人家娶她过门,也不嫌寒碜吗?”
“什么叫我们这儿的人……”孟郁槐眉头一挑,话还没说完,便觉眼前一晃,花小麦已飞快地扑上来,不由分说,狠狠在他唇上啃了一口。
的确是“啃”,没什么美感,又实在太迅速,因为用得力气过大,牙齿磕在他嘴唇上,还有点小疼,但他仍旧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有点发愣,想往后退来着,双脚一动才发现背后是一棵树,根本半分也动弹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