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头一回,花小麦将花二娘“骗”到保生医馆求医之后。接下来的三两个月,花二娘都是准时由景泰和陪着前来诊脉,一来二去,与那老神仙也逐渐混的熟了。见她们进了门,邢大夫也不与人寒暄,指了指那竹藤椅让花二娘坐下,立刻就取了脉枕来。
“最近那药吃着如何?”
良久。老神仙终于收回了手,眼皮子微微一抬,淡淡问道。
花二娘讳疾忌医,要鼓起勇气来正视自己那“可能生不出”的毛病,已经实属不易,虽已经在这保生医馆出入了好几回,但每每往这窗明几净的大堂里一坐。仍旧觉得心中有些发慌,身上也针扎一般毛刺刺的,哪哪儿都不对劲,将平日那彪悍泼辣的性格,抛了个九霄云外。
听得邢大夫问起,她便看了花小麦一眼,颇有些战战兢兢地道:“呃……反正每日里,那药都是按时吃的,不曾耽搁过一天,其他却也觉不出什么。邢先生。我这毛病,到底……”
她有点不敢问,伸手拉了拉花小麦的袖子,示意她替自己开口。
花小麦有些无奈,抿唇冲老神仙一笑:“先生,那药我姐也吃了有一段日子了,依您所见,她是否有些许起色?”
邢大夫捋了捋下巴上花白的长须。若有所思地轻轻点了点头:“唔,你早年受过冻,身体比一般人更要寒凉,我最近开给你的药。都是以温补为主,瞧着的确起了些作用。只方才我观你脉象,肝火虚旺得很——我同你说过,要医好这毛病,最要紧的便是保持心境平和,你都丢到脚后跟去了?”
花二娘张口结舌说不出话,花小麦却在旁使劲点头:“对,您说的没错,就是这样!她那人,脾气一旦冲上头顶,便谁也别指望着能将她摁住,一言不合就要跳脚,再多说个两句,便立马破口大骂,你若敢还嘴,一拳头就招呼到你脑袋上来,可吓人呢!”
“你瞎说什么,找打是不是?!”花二娘当即就要跳起来揍她,花小麦忙灵活地朝旁边一闪,冲邢大夫做了个“你看吧”的表情。
“都给我安静些!”邢大夫一拍案几,声色俱厉道,“这保生医馆,可不是你家院子,岂容你们如此混闹?!”
花二娘给唬了一跳,忙缩手不迭,蔫头耷脑地对邢大夫道了句“对不住”。
“你若不听我的劝,那药就是吃一辈子,只怕也是白搭,就算被你侥幸生下个一男半女,那娃也只会随了你的性子,让你片刻不得消停!”老神仙歇了一口气,提笔蘸墨刷刷又写了一张方子递过来,“这药方,我斟酌着又做了些添减,你拿回去按时吃上两月再来寻我罢。”
花二娘满口称是,忙双手将那方子接过,付了诊金,从保生医馆退了出去。
大抵看病求医都是这样,回回都满心抱着希望,盼大夫能跟自己说,这病已然痊愈,往后都不必再吃药,却次次到得最后,仍要提着一大包药材回家。
花二娘虽曾反复告诫自己这事急不得,但好几个月下来,日日把那苦药往嘴里倒,任谁都不会觉得轻松愉快。自保生医馆出来之后,她便一直在花小麦耳边咭咭哝哝,停不了口地抱怨。
花小麦先还肯认真听,并不时劝上她两句,逐渐被她唠叨的烦了,索性不去理她,只管转着脑袋到处张望,寻觅酒坊的所在,正茫然四顾间,耳朵里忽闻得一阵喧嚣。
左手边约莫十步之遥的一间小酒馆,门前搁了两口大锅。炉火烧得正旺,后面站了两个短打扮的男人,正将那锅铲舞得热火朝天。大锅旁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拍手的拍手,叫好的叫好,十分捧场。
花小麦看得有趣,拿手肘杵了杵身畔的花二娘:“二姐,他们干什么呢?当街烧菜,油烟那样厉害,怎地也没人提意见,反倒如此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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