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小麦心道,你瞧不上啊,那真是谢谢你,请赶紧麻溜儿地离开行吗?你这一嗓子嚎得自己倒是愉悦,我却还要做生意呢!
这些话,她自然是不肯说出来的,面上犹自带着笑,也不答腔,自顾自将面条利利落落擀好,丢进锅里,转头冲桌上一个食客笑道:“田大姐,你这面还是照旧不走葱对吗?”
坐在桌边的女人含笑点了点头,孰料那朱掌柜,也不知是不是看花小麦擀面时手脚伶俐的缘故,竟将她又好好儿打量了一番,抽冷子一笑:“呵,似模似样啊,我倒小瞧了你了。动作如此麻利,想来那面,也不会难吃到哪去,你便拣你做得最好的,给我们各上一碗,汤要宽,料要足,你可不要看我们是外地来的,便拿那起上不得台面的糊弄人!”
花小麦笑答了一句“自然不会如此”,还想问他可有甚么东西不吃,却见那胖人已不住地吸着鼻子,顺着味儿走到乔雄所在的桌前。
“啊呀呀,你这爆田螺和醉青虾,瞧着委实不错嘛!”这算是他出现在河边一来,说的最类似于夸奖的一句话,“也是那丫头做的?唔,挺好,挺好!”
说着便回过头来,高声道:“那丫头,这两样菜,我们也各要一份!”
这下子,花小麦是不搭腔都不行了,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走到他跟前,微笑着道:“对不住啊,爆田螺倒是好做,唯独那醉青虾,用的是这位大叔从家里带来的酒,我自己摊子上是没有的,您……”
“这算什么?”朱掌柜财大气粗,从怀中掏出一小块碎银子,往乔雄面前一丢,大喇喇道,“我瞧你还有一坛酒嚜,让给我如何?你莫打量着我是个不知行情的,平日里我做的,就是那拨算盘的营生,论价钱我熟得很。这一小块银子,足够买三五坛上好的花雕,你可赚大发了!”
乔雄并不是一个小气的,且也算是火刀村的富户,丝毫不缺钱,若搁在平常,这区区一坛酒,他大大方方也就让了出去,并不需要对方给钱。然而今日,他偏是看这姓朱的掌柜不顺眼,心头便百般不乐意,立时将那酒坛抱回怀里,淡淡一笑:“我知您出手阔绰,但我这酒是自家喝的,不打算卖与人,抱歉了。”
朱掌柜大概没料到他一个村夫,居然会对自己丢出去的银子视若粪土,讶异地朝他脸上瞟了一眼,嘬着牙花儿道:“哟,你还挺……”
挺怎么样,却又说不出来,低头冥思苦想了半日,脸色就有点不好看,硬梆梆地道:“你真个不肯让与我?”
乔雄压根儿懒怠理他,甚至还端起酒杯美滋滋地抿了一口,这才似笑非笑摇了摇头。
“你这人!”那朱掌柜身后的大汉当即便要撸袖子。
花小麦见状,暗暗在心里骂了个“烦”字,忙又从摊子后赶过来,微笑道:“您莫要动怒,实是我今日买的青虾不多,如今只剩下些个头小的,吃进嘴里滋味必定要打折扣。倒是那手指长的小鱼很是新鲜,油炸之后撒上些盐巴花椒面,椒麻酥香,也挺不错,要不,您尝尝那个?”
朱掌柜正愁下不来台,见她丢出个台阶,忙稳稳当当接住了,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气鼓气涨地拣了张空桌子坐下。
花小麦巴不得他们吃完了快些走,动作十分迅速地将他们要的面条和小菜一样样端了过去,回过头,见罗月娇也一脸气呼呼,忙冲她摆了摆手。
说白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谁让她如今是个做买卖的呢?和气生财,这句话很多时候,包含的其实是一种无奈吧?
朱掌柜等四人端了面碗就吃,第一口送进嘴里,少不得挑了下眉,再看向花小麦的时候,目光中也便添了两分讶异,似是没料到,这样穷哈哈的小村,居然还有如此厨艺精湛的人,且还是个小姑娘。花小麦也不去理他们,自顾自地忙活,只不时朝他们那边瞟上一眼,盼着他们能吃得快些。
“小姑娘,我问你件事。”那朱掌柜面吃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你们这村里,是有一户姓潘的人家,对吧?那家人里面,有没有一个叫潘平安的?”
花小麦心中咯噔一下,手上擀面的动作,也不由自主滞了一滞。
果然……果然是冲着潘平安来的啊,还真让她给猜着了!不知他们所为何事,会不会,与那酱料有些许关联?
潘平安去省城做买卖之前,将自己的老父老母托付给了乔雄照应,想来他二人关系应是不错。此刻听人问起他来,乔雄也便立刻抬起头,与花小麦对视了一眼,目光之中似有问询之意。
花小麦此刻如何同他解释?只能轻轻对他摇了摇头,抿唇笑了笑,尽量淡淡地道:“哦,我来村里的时间也并不长,好像听说有这么个人——怎么,您找他有事?”
“哼,有事?”朱掌柜冷笑一声,他身侧那三人,也不约而同地对了对拳,瞧着凶神恶煞的,“那潘平安不讲规矩,在府城卖酱料,抢了我们店里的生意!老子已警告过他了,想想还是不放心,终究是要来看看才行。我听人说,他卖的酱料,是你们村里一户人家做的,小姑娘,你知不知道那家人姓甚名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