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小麦很想走上前去问个究竟,左思右想,始终觉得不妥,摇了摇头返身回屋,轻轻关上了门。
景泰和说得没错,花二娘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隔天一大早便又恢复了元气,站在院子里精神头十足地敞着喉咙叫花小麦起床,还扬言说她若再不快点,就要扯掉她的耳朵用盐渍一渍下酒。花小麦往常会被她那大嗓门吓得心肝颤上三颤,今日却觉无比亲切,一个翻爬起了身,笑呵呵地开门走了出来。
她好像,逐渐开始适应,并且喜欢上在花二娘身边的生活了。
隔壁的潘太公刚入冬便腌了不少香肠,挂在院子里经过一两个月的晾晒,早就干得透透的,收下来存放在干燥的箩筐里,就能吃到明年开春儿。老年人腿脚不利落,不敢爬高踩低,便唤了花小麦过去帮忙。
潘太婆眼睛不好,白日里也是不常出门的,成天窝在房中。花小麦踩着凳子在院子里收香肠,潘太公在旁边看着,时不时伸手帮着扶一扶,冬日里薄薄的太阳光洒在身上有些许暖意,老头子眯了眯眼,贼兮兮地往院墙的方向一瞟,就仰头小声道:“麦子,昨儿个你家闹腾甚么呢?我在这边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本来打算过去劝劝,又觉得不好……是你姐夫爹妈又上门来闹了吧?”
花小麦抿嘴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咳,要我说啊,你二姐那两个公婆,还真是不好对付!”潘太公就打了个唉声,“哪有像他们那样折腾小辈儿的?眼看着二娘和泰和日子才好过点,就迫不及待地上门来讨钱,也太不讲情了!那泰和算是不错了,即便是日子过得最窘困时,也照旧每个月往他们那边送钱,这就不错了,他们还想怎么着?”
顿了顿,他又接着道:“麦子我问你,你姐和她婆家那点糟心事,你知道多少?”
“二姐没跟我说,我也不好问。”花小麦摇了一下头,心道你是顺风耳吗?这么大年纪了还能将隔壁发生什么事听得一清二楚,也算是很不容易了!
老头子没什么忌讳,任何话都敢说,立即便冲她招了招手,将喉咙压得更低:“你是不知道,你二姐在他们家,可是吃了苦的!泰和是独子,他娘老子满心里只想着开枝散叶,成天催着你二姐生孩子。可也不知怎的,都成亲一年了,那肚子始终没个动静,他娘老子可不就着急了?专找了个大夫来给二娘瞧,结果你猜怎么着,那大夫说,你二姐身子先天就有些毛病,这辈子只怕都不能生!”
花小麦倏然睁大了眼。昨日景老娘说出那番话,她已隐隐有了些猜测,但此刻亲耳从潘太公口中听到,仍然觉得十分震惊。
“我二姐……身子一向挺好的,也壮实,怎么会呢?”她紧紧锁了眉,轻声道。
“我也是这么说啊!”潘太公一拍大腿,“咱火刀村能有什么好大夫,保不齐就是个庸医!但你二姐的公婆可不这么想,人家将生孩子当成天大的事,一听说二娘不能生,立刻就让泰和休了她,要把她赶出家门!幸亏泰和是个重情的,无论他娘老子怎么逼,始终就是不依,仍然对二娘百般疼爱的,为了跟他爹娘对抗,最终还领着二娘搬了出来。你二姐能有泰和这么个丈夫,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花小麦默然点了点头。
怪不得花二娘一见到景老爹和景老娘,就是那样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这事换了谁,也不可能再笑脸相迎!她无暇顾及那二人是否太过绝情,她只是想不通:花二娘那玲珑有致的身段,怎么也不像是……不能生的呀!
这个年代医疗水平低下,这事未必就能做得准吧?
正想着,墙头上忽然就传来了花二娘的声音:“花小麦!”
花小麦和潘太公同时打了个寒噤,连忙抬起头,就见花二娘趴在墙头上,似笑非笑地正朝这边张望。
潘太公忙扯出一脸笑容来,此地无银三百两地道:“哟,二娘啊,我们就随便聊聊,随便聊聊……”
花二娘很不走心地冲他笑了一下,转而望向花小麦:“关家妹子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