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小麦在厨房里转悠了一圈,将刀具取下来瞧了瞧,手指轻抚刀锋,又将那抹布和砧板拿起来闻了两下,最后从灶台上拿起一个舂粉的石臼,小指在里面沾了一点残余粉末,送进口中尝了一尝,两条青黛黛的眉便是一蹙。
“你究竟想做什么?”老赵被她这番动作弄得心中老大不自在,原本进门之后一直保持沉默,这会儿却是憋不住了,急急问道。
“花家小妹,你是不是……想要做道菜给我父亲尝尝?”乔雄也迟疑地开口,“这敢情儿好哇,吃过你做的菜,他肯定也会赞不绝口的!”
“我不做。”花小麦回身神情严肃地摇了摇头。
“那你……”乔雄愈加不知她葫芦里卖的甚么药,又深怕自己老爹脾气暴躁发起火来,慌得直抓头。
“于我而言,做厨是件很严肃的事,可不是耍猴,我不可能因为有人想要尝新鲜,又或是信不过我,便立即表演给他看。”花小麦淡淡地道,“况且,这厨房之中许多细微处,与我的要求也大相径庭。”
“你好大的口气,你倒说说,有哪里入不得你的法眼?!”老赵彻底怒了,将拳头攥得咯吱咯吱响。
花小麦微微一笑,又细看了那几把菜刀,面向众人不慌不忙地朗声道:“为厨之人,对厨房的洁净尤其需要特别注意,若是用具或食材不洁,不仅可能会让食者闹肚子,还会大大影响菜品的口感。切葱之刀不可切笋,捣椒之臼不可捣粉,闻菜有抹布气,说明那抹布不干净,若是那菜里有砧板气的话嘛,不用说,自然是那砧板许久没洗了。想必最近纸扎铺子的饭食当中,无论什么菜,都有一股不新鲜的葱蒜味道吧?”
这时恰巧有一个伙计进来提水泡茶,听了花小麦这一番话,一个没忍住,便扬声插嘴道:“可不是吗?都跟赵师傅提了好几次意见了,他还不乐意,我们……”
话还没说完,被乔老太爷一瞪,缩着脖子赶紧出去了。
花小麦直直望向老赵:“赵师傅,咱们为厨的人都知道一句话,良厨应先多磨刀,多换布,多刮板,多洗手,然后治菜。头上的汗,灶上的虫,锅上的灰,一旦入了菜,就算是绝顶美味,也让人毫无食欲了,对不对?”
老赵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低头看了自己那双手一眼。乔雄面露欣喜之色,孟郁槐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唯独乔老太爷,仍是一副嗤之以鼻的态度。
“你知道点皮毛又怎样?那也不能证明你就是做厨的一把好手了!”
花小麦也不答言,四下看看,见水盆里养着两条鱼,便走过去瞧了一瞧,转身对老赵一笑:“赵师傅,这两条鱼,你打算怎么做?”
老赵刚才被她温和却有力地数落了一顿,心虚有些乱,顺口就道:“鳜鱼是要今晚炒鱼片的,至于那条鲤鱼,打算明早做鱼松,给老太爷佐粥。”想了想,又补上一句,“老太爷最喜欢的便是我做的鱼松了!”
“赵师傅果然是个好大厨,这两种鱼肉质滋味各有不同,这样安排再合适不过了!”花小麦一脸真诚地看着他道,似有意无意地望了乔老太爷一眼,“小炒肉用后臀,做肉圆用前夹心,莼菜用头,芹韭用根,鸡用雌才嫩,鸭用雄才肥……食材原料多种多样,只有选对了烹调方式,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幸亏她因为对烹调兴趣浓厚,从前在厨师学校上课时,便常缠着老师发问,自己也找了不少书来读,肚子里算是有料的,否则这会儿,还真只有抓瞎的份!
她这先一弹,后一赞,老赵心中虽仍不舒服,但那股恼怒却消殆大半,轻轻哼了一声,什么也没说。
倒是那乔老太爷,满脸不耐烦地用拐杖顿地:“你说这些,唠里唠叨有什么意思?我是外行,听不懂你们这些内行话!”
“老丈承认我是内行,那这事就好办了!”花小麦眯起眼睛笑了起来,“我既知道为厨知道该注意些什么,又清楚每一样食材该如何烹调,我做的菜,乔大叔也曾亲口尝过。我想,这已经足够能证明我并不是一个一无所知,跑来捣乱的小丫头了吧?”
她顿了一顿,又笑嘻嘻接着道:“乔老丈,我知道自己今天说的这些话,你可能大多数都听不明白,这没有关系,你只要知道我很厉害,这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