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说完了那通话,耷拉下眼皮。赵达却是火了,噌地一下子站起来,高大的身材遮住了屋子里的光线,怒道:“红豆怎么了?她清清白白做人,怎么就不懂礼数了?”别说红豆现在是他的孙女,就是当初只是邻居,他绝不容人这么诋毁红豆。老王头吓了一跳,赶紧也起来拉着赵达胳膊笑着打岔:“大兄弟你这是干啥?听里正说完了。指不定是有人在他跟前嚼舌头来着,他说一句,也是为了红豆那孩子好不是?”李成方才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说得急了些,正暗自后悔,想要找个台阶下。赵达这一声质问,又让他有些不悦,当下也沉下脸,“怎么了?这村里村外的人都长着眼睛看呢,谁家一个十几岁的丫头成日里不着家?三天两头去城里头不说,还日日有马车来接。老哥哥,咱们这都不是外人,你拍着心口说,如果这个丫头不是红豆,你怎么看?”“怎么看?”赵达冷笑,“我赵达这辈子看人,从来不会走眼。谁是好是孬,谁坦坦荡荡,谁揣着明白装糊涂,自问还能分的清!里正你也说得对,大家伙儿都长了眼睛呢,红豆这孩子什么品性,谁都看在眼里。总不至于有那么一两个嚼舌头的,就跟着胡说八道!”说完,也不理会李成瞬间就变得阴沉的脸,直接就走了。“这……”老王头觉得实在扫兴。本来是兴冲冲过来的,一来想着这架水车是件造福乡里的好事儿,要是真成了,说不定自己的名字也能被记在县志上留着后人敬仰呢;二来,当然也是为了自己的生计考虑。本来以为这事儿到里正这里一说就行,谁知道被他一口就拒绝了,还饶着数落了红豆一顿。要老王头说,也是觉得这李成有点儿过了。不过人家是里正,老王头也不好说什么,起身也要走。李成脸上有点儿讪讪的,咳声叹了两口气,一脸无奈道:“让你看笑话了,老哥哥,你说说我这是为了什么?要说这里正当的,也真是没意思!人家找我说了这个,我不跟赵达说吧,显见是没拿咱们村里的名声当回事——村里多少小丫头呢,要是都跟红豆学起来,那成了什么了?往后人家还有愿意跟咱们村子做亲的?可我这说了吧,你瞧瞧,里外不是人!”
“那不能,赵达兄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老王头顺着李成的话说了一句,“那啥,家里还有事儿,我也就先走了。”说完,也赶紧出了李成家里。红豆过半晌回来,就发现赵达两口子脸色都有点儿不好。“这是怎么了?”红豆看看赵达家的,又看看赵玉兰,不明所以。赵玉兰张了张嘴,没好说话,朝着红豆使了个颜色,示意她问自己母亲。怕红豆脸上挂不住,她起身带着瑾娘姐妹俩出去摘菜,预备做晚饭。赵达家的听了赵达回来说起李成的话,心里也是窝了一肚子的火。眼见红豆问,又不好开口说,不说吧,又怕红豆自己在村里听见什么风言风语的难过,两下里一为难,眼圈都红了。拉着红豆手,叹道:“唉,你说你这孩子,怎么净是遇到这种糟心事儿啊!”一五一十地说了。赵达坐在一边儿,皱眉道:“你跟孩子说这个干吗?红豆,甭管别人怎么说,嘴长在他们身上,爱说啥说啥!”“你这老头子说的是什么话?”赵达家的嗔道,“咱都知道红豆是好孩子,架不住就有李成那样的。不行,我得去跟他们说道说道,凭啥这样诋毁咱们红豆!”红豆听了,不在意地笑了笑,安抚赵达家的:“奶奶,您何必跟那些人置气?他们心里有龌龊,看什么都是龌龊。也不见得所有人都跟他们一样,一起来说我的坏话。”
“话是这么说,可你是个女孩子,这又定了亲,万一这话传到人家叶致远耳朵里,他能不多心?就算他不在意,难道别人就不背地里笑话他?要不……”赵达家的犹豫了一下,“红豆你把那什么朱少爷的生意辞了?”到底是老人家,觉得赚钱虽然好,但是为此伤了名声,就不划算了。毕竟红豆姐弟,包括叶致远,以后都是在这里生活,没个好名声,几十年都抬不起头呀!赵达倔脾气上来了,一瞪眼睛,“辞什么辞?听了蝲蝲蛄叫,还就不种田了?叶致远要是因为这个嫌弃红豆,那就是他没眼光!不过我瞧着还好,他应当是个明白人,不至于人家怎么说,他就怎么信。”红豆没忍住,噗嗤就笑了,“爷爷说的对!”赵达家的拿这爷儿俩没辙,无奈地嘱咐红豆:“不管怎么说,还是注意些好。”红豆连连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心里却想着,要是老太太知道自己已经被人当成养着的外宅了,还不定气成什么样呢!“你说李成那个人,前些年看他还好,这处理村里的事儿,也算是个挺工正的。你们说说,这架水车,就算是咱们自家也能架起来。跟他去打招呼,不就是看在一个村的份上,想着让大家伙都得些利?他倒是推三阻四的,真是……”赵达并不习惯背后讲究别人的不是,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自认为合适的词来形容李成。红豆抿了抿嘴:“其实我倒是觉得,他的心思挺好猜。”赵达两口子就看着她。红豆笑眯眯道:“大概是怕您出了这个主意,大家伙儿都来谢您,倒把他一个里正放到脑后去吧。”“真要是那样,那他这个里正就白干了这么多年!”赵达火气上来了,声音也大了,“难道这村里乡亲们的大事,在他心里还不如这么个虚名?”红豆赶紧倒了碗茶给赵达,说道:“您也别气了,他不愿意在村里架水车,咱自己架呗。看着咱们弄的好了,村里谁愿意架水车,都自己弄去,这不是一样吗?”“自己弄?”赵达心里算着架一架水车要多少钱,末了摇摇头,“我们这边儿地少,几亩地也不值当弄水车。你那边儿的地又佃了出去,就算架起来水车也是平白替人家做,不划算。”红豆想想也是,不过很快就有了主意,笑着说道:“虽然咱们家里用不上,不过叶致远他们不是正在开荒地吗?那边都是靠近了山脚,离着咱们这边儿的河虽然不远,但是灌溉也挺不方便。不如跟他说说,从那边儿试试?”赵达家的听她说起叶致远一点儿不羞涩,忍不住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丫头,好歹矜持些。什么叶致远?拿着未婚夫婿的名字这么叫,也不怕人笑话你轻狂?”“哎呀好奶奶,他自己高兴我这么叫他呢!”红豆挑了挑眉毛,眼角眉梢都是得意,“他愿意,别人爱谁笑话谁笑话去!自己过日子,不就图个痛快?”赵达家的拿她这个论调也没辙,穿鞋下炕,“我去做饭,你们爷俩好好合计。”说着,就出了屋子。到了晚饭时分,叶致远跟杨耀祖一块儿过来了。他如今是每日必到,从不缺席。吃饭的功夫,赵达便问叶致远架水车的事情。叶致远道:“我也正想着在那边儿开出来的荒地上试试。虽然春天没赶上播种,下茬儿的玉米是要种的。今年雨水少,有了水车方便些。”红豆喝了一口绿豆小米粥,歪头笑道:“要是车不上去水,可不许怪我。”叶致远宠溺地笑笑:“不怪你,怪木匠没做好。”话一出口,大家都是忍俊不禁。小二没忍住,“噗”的一声把一口粥喷到了碗里。红豆一叉腰,“不许浪费,都给我吃进去!”小二看着碗里的残粥,苦了脸。赵达笑着摇了摇头,看看自己老伴。那意思很明显,人家叶致远对红豆怎么看怎么好,你那担心都是多余的。次日,赵达陪着叶致远去找了木匠老王头,说了要在新开的荒地边儿架水车的事儿。老王头喜出望外,他本来以为这事儿已经算是黄了的,没想到赵达还是没死心。“叶头儿放心,不是我说嘴,这论起木匠活来,这清远县我不敢说,但是在咱们镇上,我要是认了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既是要架水车,咱得先去看看地形。”老王头胸脯子拍得山响。叶致远问道:“新开的荒地里,有些地势较高。老人家,依你看这水车能不能把水车上去?”老王头咧嘴一笑,“我琢磨过了,咱们这边儿就有好些山地,红豆拿来的图样子给平地浇水不成问题,给高地就有些个不合用。不过叶头儿你放心,我已经想好了法子,略作改动,水深田高的地方也不成问题!”“你可别吹嘴,这要是弄不好,我这里就不答应。”赵达笑道。“那不能!”老王头起身,“咱这就去,我也得按着地形,看打制多大的。”三个人说走就走,叶致远带着赵达和老王头,往兵士那边儿的荒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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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抱歉,昨天想补上断更那天的来着。结果贪嘴去吃香锅,别人都没事儿,只有我吃完了上吐下泻,到了晚上还发烧,输了液今天还难受了一天。先发上这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