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现在易国上下举国繁荣,南商北货来往频繁,国库现在的各项收纳已是前十年的十倍之多,眼看逐年都以倍增之速在涨,上缴国库的银钱米粮尚且如此,从宽指缝里漏下来的那些更是能让上上下下的私囊鼓胀,大小官员四处都有钱可收,只要不贪得天怒人怨,低调些就能一生富贵无忧,谁也不想在这时候带着全家老少陪着如家走一遭从云端跌落谷底。
如家就是满朝门生,也败在了人贪图安逸享富贵的欲望之下——终归是成也利益,败也利益,没几个人会跟现成的好日子过不去。
圣旨一下,狄家的风光就又上了另一个层次,这时淮安老家狄增来信,他已向上峰禀了告老还乡之意,只等辞令一下,他就带全家回狄家村居住,另信中说要是千里育儿不便,可把孩子送回。
但这次狄禹祥却是让老父老母失望了,他四子,每一个都舍不得让他们离开他们夫妻身边,且孩子个个都天资聪颖,他想亲自教导。
他去信告知了老父他心中此意,另禹鑫禹林孩儿,也亦如此,孩子们在京中所接触的东西要比在老家优渥太多,这于他们往后的路要更好。
萧玉珠也不知公婆接到信后会有多失望,但她也知,依公婆的为人,绝计不会为难他们这些小的,要知为儿郎们的前程,为免在他身上出事,公爹已是提前告老还乡了,老人此等心性,岂是会为难儿郎之人。
她也另让长南带头,带着弟弟和堂弟与祖父母写了一信,另托了狄轼携银回淮安,代他们送公婆还乡。
狄家的宗祠和学堂在三年前已由狄禹祥私下出资重修重建,这次公婆回去,她想全族人也只会把公婆贡着,而公婆年已渐老,身边有亲人族人围着,又倍受尊敬,想来日子也不会有多难过。
他们夫妻俩也想过接父母来京,可公婆性子皆是忠厚老实之人,不适合来龙谭虎穴的京中生活,这于萧玉珠来说,其实也是有些黯然的,婆婆于她是另一个母亲,而在两个弟妹心中来说,婆婆在她们心中的位置甚至比在她心中还更重,受她们都尊重爱戴的婆婆来了,只会让家中的人心更安稳,只是大郎的路到底是有些凶险的,二郎他们更是不必说,他们现在刚摸到官场的门,饶是有亲长兄带领,许多事都有些反应不及,就是大郎是爱给自己留后路的人,也不敢断定说他此生没有起伏,让老人家来跟着他们过这种日思夜虑的日子,终是不妥。
就在淮安京城往来信件中,六月中旬,温北调过来的是将领到位,此次枢密院调过来的三位小将,一位是从五品的游击将军,一位从六品的振威校尉,另一位是从七品的翊麾校尉。
而那位翊麾校尉是护国大将军萧偃之孙萧池武,是珍王妃萧玉宜的堂弟。
萧池武是刺杀悍将,颇有当年萧知远灭敌的英姿,萧偃为让他之后他们这一支官场上后继有人,用关在温北的萧老太君与萧知远交换,替萧池武换取了一个立功的机会。
要说萧老将军用萧池武这个枢密院暗中注意的人来跟萧知远谈条件,还真是谈对了——因萧池武确实是能干之人,这种有能力而且不怕死的人,不管他姓什么,只要能给易国打胜仗,枢密院都会用。
他当年也是为国出生入死几番,纵横沙场十来年,才得了现在的功绩,萧家如若再出这样一个人,萧家还真是有后了。
若不然,只能老实地成为皇帝手中一枚制衡温北局势的棋子。
萧老将军依萧老夫人遗嘱,按着萧家数百年的老路子在走,同支里一人为族长掌管全局为后盾,一人在朝为官撑起大局,萧家世世代代都是这么过来的,因为要是分族而立的话,不过是折损力量,家族很容易为找不到下一代的接掌人而青黄不接,从而败落。
萧池武进京后,数天都没前去萧府和狄府过来拜望,萧玉珠也从而得知她家夫郎告知她的所谓小将军颇有些心高气傲是怎么回事。
萧池武小将军虽只是低阶武官,但他觉得这次能来京进入秦北阵营,那也是他们这支跟萧知远以物换物来的,谁也没比谁尊贵到哪里去。
小伙子很是有傲气,这夜夫妻夜谈,萧玉珠听过后也就笑了笑,她倒认为,当武将的,脾气硬点是好事,如若跟文人一样心思七拐八弯,上战场都要想半天用什么姿势打仗才好看,才占得住理,那才是要命。
萧玉珠好脾气,把想法说出来跟狄禹祥听,狄禹祥不知她是暗讽他这个当夫君的心思太深沉,还是觉得小孩子有点脾气不应计较……
于是他故意道,“他谁都不靠,有得是弯路走。”
萧玉珠见他口气不对了,微微一笑,偏过头跟他讲,“他不当我们是亲戚,我们自然就不是,即不是亲人,他走不走弯路,于我们何干?”
“唉。”狄禹祥当下就大叹了口气,谁都不知道,他们家看着心肠最软的,其实是那个心最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