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石闻言倒是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说着正要继续前行,只是此刻目光正好扫过凌春泥,却是忽然一怔,从刚才一路走到这里,他心中翻来覆去想着此事并分心注意周围,提防着会不会有铁虎门的人追赶过来,所以并没有真正认真地去细看凌春泥,直觉里只记得这女子经历了那一番磨难,是一副很凄惨的模样就是了。
只是此刻这一眼看去,却只见凌春泥隐约又是有些改变,原本脏乱凄惨的模样已经被她自己稍微收拾了一下,包括之前被大乱掉落垂下的秀发,也是归拢整理了一番,虽然看着有些随意,但整个人还是显得干净齐整了许多。
她嘴角依稀还有些许伤痕,但血迹已经被她拭去,面色苍白里也多了一缕红色,看着气色好了一些,那一份仿佛是天生的柔媚,在她盈盈明眸如水眼波流动间,又是不经意般地洒落出来。
就像是珍珠蒙尘之后,偶然擦拭间透出的那一缕微光,幽然却动人心魄。
白皙的脖颈下,原本漂亮的衣服已经有些破口伤痕,但也被她尽量拉的整齐些,而走动之间,那掩饰不住的丰腴雪腻露出了诱人风光,一条幽深峡谷在衣襟下隐约可见,有一种令人口干舌燥的美丽。
沈石忽然移开了目光,看向前方,缓步走去。在他身后,凌春泥默默地看了他一眼,眼神似有几分迷离朦胧,却又似有什么说不出的幽幽光芒,微微抿了抿嘴,然后也是轻轻地跟了过去。
这条长街堪堪走到一半的时候,凌春泥在街道边的一处地方停住了脚步,沈石看了一眼周围,只见路边两栋高楼之间,有一条狭小小巷,巷口附近堆了不少垃圾,污水横流,显得很是肮脏。
他有些奇怪地看了凌春泥一眼,凌春泥则是走到那小巷边上,轻声道:“我干娘的住处就在这小巷里面,这里平日脏乱,几乎从无人来,里面也只有我们一户人家住了一座破屋,所以应该很安全。”
沈石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这样,那你去吧。”
凌春泥往那小巷口里走了两步,忽然又转过身来看着沈石,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随后欲言又止。
沈石有些奇怪,道:“怎么了?”
凌春泥想了片刻,还是带了几分歉意,低声道:“巷子里脏乱不堪,还有难闻臭味,实在不是个好去处,加上里面那屋子也是破烂不堪,我、我就不请公子进去坐了。”
沈石笑了笑,道:“些许小事,不必记挂,好了,你去罢。”
凌春泥深深看了他一眼,不知是不是想更深地记住他的容颜,或许今日一别之后,便是再无相见之期么?
毕竟自己和他从来就不像是同一种人。
她轻轻对着沈石弯了弯腰,然后默然转身,向着小巷深处快步走去,幽深黑暗的阴影从小巷里弥漫过来,很快淹没了她的身影。
看着凌春泥的背影消失在幽深曲折的小巷深处,沈石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但是随即心里却又是没来由的一阵莫名惆怅。这心情并不强烈,平平淡淡的或许连失落算不上,也许只是他看到了凌春泥这般美丽的女子,却被风尘所沾染后所有的淡淡感叹吧。
仔细想一想,沈石居然有些庆幸,哪怕自己也曾经历许多磨难曲折,但是总归是在一个还算安稳的家境里长大,日后更是拜入了凌霄宗这等名门大派,相比起天下间不知多少窘迫困苦、终日为了一点灵晶而奔波劳累的散修,自己真的已经算是幸运了。
似凌春泥这般的女子,身无长处,想要得到修炼的灵晶,就只能去走这条路了么?
他一时之间也想不明白,只是心情忽然不是很好,但也说不清是哪里不对,或许人生本就是这般严酷现实么?
有的人高高在上坐拥一切,有的人生来卑贱拼命挣扎却终究只能破灭成空?
那自己又算是什么呢?
他有些沉默地向前走去,满怀心思怔怔出神,却没有注意到前方有两个男人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与他擦肩而过,在走到那个肮脏的小巷口外时,他们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后一个拐弯,同时走进了那条巷子。
街道前方,沈石走着走着,忽然像是感到了什么,身子一停转了过来,目光向身后看去,却只见身后那片地方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他站在那里,沉默不语,似乎在一丝犹疑中想要回忆什么,却又一无所得,随后带了几分迟疑又向更远处的街道上看了一眼,而在他目光之外的那个小巷口边,肮脏如昔,黑暗遍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