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似一样是送节礼,寻常人若是有两个同样的亲戚,一个做官,一个种地,遇到做官的,多半给的礼便会重一点,遇到田间种地的,八成给的礼便会轻一点,虽是势力,却也是人之常情,无需苛责。
此时张瑚便是这般。
他把弟弟丢到西小院中,不过顺手为之,想着寄放一阵子,等后头几个老先生到了,再行安排。若说他心思不好,也够不上,只是不厚道而已。
不过权贵之家,又有几个厚道的呢?
真要事事厚道,也做不了长久权贵了。
而西小院中,季清菱接了张璧几次,竟没完没了了,也醒悟过来,偏那小儿极是乖觉,一到了地方,便跟在季清菱旁边,支着椅子到一边去抱着书看,也不多话,偶尔见她歇一歇,便凑到旁边,细声细气地说些童言童语。
她却不知道,在张璧这小儿看来,提举府中那等不甚熟悉的仆役,同全然陌生的房间摆设,还不如她给的安全感多,白日里见不到爹爹大哥,只好在她身边找个庇护了,是以乖得不得了,叫京城那等熟悉他的来看,简直要以为这芯子里是换了一个人。
倒是季清菱这一厢,因不想同提举府多打交道,她便请托同张璧来的老人转了话给张瑚,叫对方好生照看自家弟弟,告知这小儿吓到了,需要多加体贴云云。
提举府只做不知,转天,张璧又带着礼赠来了。
他借口送礼,回回到了地头便不走,自己举着书乖乖坐在书房里头,对个小孩,还这般乖甜,谁又真能狠下心思赶他走呢。
况且对方是官,顾延章是白身,季清菱只是不想多打交道,却不是想要得罪,待得从仆妇口中得知是家中无人看管,只要先生来,便不会常常到此,数数日子,不过还有七八天,也只能认了。
这一日张璧看了一会书,果然坐不住,趴着小几子睡了一觉,等到醒来,看到季清菱正在外间同几个丫头说话,他便一双眼睛在书房中看来看去。
书房乃是仓促布就,除却几架子书,少少摆设,并无什么稀奇的,他看了一圈,把目光落在了挂在窗棂上的两只走马灯。
小孩儿眼睛利,见上头画着诸般花鸟虫鱼,活灵活现,惟妙惟肖,本就无聊,登时生出玩弄之意来。
他走到窗边,由下而上对着上头的画样看起来,看着看着,便要把桌边的椅子拖过来,好要爬上去把那走马灯取下来。
旁边的侍从见了,连忙上前问道:“小少爷,要作甚?”
一时外头季清菱也走了进来,见他拖着小椅子要到窗下,不由得也问道:“这是怎了?”
张璧便道:“姐姐,我想要那只灯。”
季清菱顺着他的手看去,原来是五哥送她的两盏走马灯,因自家向来在书房待得久,便挂在了此处,不想叫这小娃看见了。
旁的东西倒也罢了,只要不要紧,小孩子要,少不得就给他玩了,可这是五哥送她的,自然不能送人,便走到张璧面前,认真道:“这是姐姐极喜欢的东西,不能给你。”
张璧脸都变了,失望地问道:“我拿东西同姐姐换,不成吗?”又道,“以前大姐姐给过我许多灯,比这个漂亮,又大又亮,我让他们从家里拿来了,同姐姐换,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