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艺对这个杨学锋还是有点印象的,又听陈太忠跟外人说也认可自己,心里也高兴,他都离开天南了,这种事儿管不管都行,心说这八字没一撇的事儿,我也不会没事儿就找陈太忠——万一事情不是你说的那么回事呢?
所以他就表态了,你先把你的事情搞好了,再说其他的。
就这么极其含糊的一句话,算是个不是承诺的承诺,可是杨学锋听得明白,这个改造要立项、要找资金,搞得差不多就等临门一脚的时候,就可以登门去拜访蒙书记做最后的努力了。
等着立项的煤炭企业多着呢,于是他就又找到沙省长,说是我已经搞到一些外资了,跟别人比,我有优势啊,所以这立项得先立我的。
他吧嗒吧嗒地吹牛,沙鹏程一问,知道陈太忠“已经答应”莒山了,杨总又将陈主任说得出口的话重复一遍,以示自己不是在忽悠——嗯,将来凤凰的焦炭要从我这儿走一部分。
这个消息在瞬间就传了出去,第三天头上,就有人找上门来了,说是你真要改造的话,出口欧洲不如出口曰本了,你要愿意走曰本,我不但能提供资金,还能在赵喜才那儿帮你活动一点钱——你要拿了某些人的资金,赵市长还会管你吗?
这一下就让杨学锋坐蜡了,杨总心说陈太忠得罪的人确实太多啊,不过他也没想着完全应承下来,还想跟陈主任再仔细合计一下呢,不成想人家那边啪地就压了电话——那小子的臭脾气,真不是白传的。
事情就这么不大一点,真值得计较的,是找上莒山的那位的来头,乍一听只是一个燕京公司,带一点港资和曰资背景,但是略略一了解,大家就知道不是那么回事。
打听天南的消息,自然是陈太忠最拿手,不过京城这边的各种势力,就不是他能了解的了,所幸跟他吃饭的那几位都不含糊,虽然不是顶尖儿的tz党之流,但是类似的消息是瞒不过人的。
那家公司背后,也能牵扯到一个庞然大物,那是不输于黄家的存在,黄家是资格够老枝蔓够广——说穿了还是黄老能活,那边却是近些年崛起的,势力够大,简直可以用滔天来形容,自身有着极大的利益诉求。
像煤焦这种玩意儿,那边——姑且称之为蓝家吧,蓝家基本上没兴趣去插手,都是外围一些人在搞,用邵国立的话来说就是“焦炭没啥搞头”。
想这大陆一年出口的焦炭,总共都到不了十亿美元,大家还要排排坐吃果果——没办法,这东西是出口不是进口,产地又分散,真的不好垄断。
当然,蓝家没兴趣不代表没人打着他们的旗号来事儿,就是在这焦炭出口的配额上,属于蓝家的势力,占了三成还多,这就很厉害了。
而黄家在这个口上,基本上是空白的,鱼有鱼路虾有虾路,大家井水不犯河水,那么此次,陈太忠想帮着莒山引资,这就算是黄家想动蓝家的奶酪了。
蓝家的核心圈子里,或者也不是很在意此事,但是下面的人肯定不肯答应啊,所以引来这种反击,倒也不算太意外。
陈太忠当然也听说过蓝家,他还隐隐地猜到,黄汉祥曾经警告过他防范接触的某些人和事,所指的就是这一家。
蓝家的势大和贪婪,那是上层里出了名的,年轻的驻欧办主任一直也挺不屑这一家,认为吃相难看不是大错,但是搞得大家都知道,那就太粗鄙了。
不过最近,陈某人的看法有一点改变了,他通过自身的遭遇反应过来一些事情,有些时候不是你想吃相难看,关键是有些事情就不得不那么做。
比如说吧,他若是能顺利地将凯瑟琳的资金引入莒山——当然,现在这个可能姓已经不存在了,只是一个假设。
然而这个假设就足以说明一些问题,他引入外资,本意肯定是好的,莒山煤业没钱啊,没钱就谈不上改造,就谈不上升级换代,那么就无法增强竞争力,接着就是——宿舍区可能在某一年的冬天,继续供不上暖气。
但是搁给外人看,就不是这么回事了,一些似懂非懂的人,看到的是另一面:我艹,投资的普林斯公司老板,是陈太忠的洋姘头,不但这贷款要收利息,还要定向采购——姓陈的混蛋这下不知道能赚多少呢。
再加上拿焦炭抵偿贷款,麻痹的这普林斯公司又能赚一大笔,出卖国家利益,也不用这么赤裸裸吧?老天怎么不开眼,劈死这姓陈的混蛋呢?
这些想法都是没错的,然而一个事实不能抹杀,你不给凯瑟琳好处,人家吃多了来中国学雷锋啊?资本的本质就是驱利的,陈某人为了这个引资,已经是气得摔了凯瑟琳的电话了!
这听起来更像是一个悖论,好像是不贪腐不足以成事一般。
陈太忠也相信,这年头公道自在人心,他的不得已,绝对不能跟蓝家的贪婪混为一谈——他陈某人本身就没那么大的摊子,也没那么多的利益攸关方,不像蓝家,为了维护自家的势力和威风,必须要付出一些不得不付出的成本。
然而,话是这么说,蓝家的不得已或者很有不少,但是贪婪毕竟是客观存在的,甚至连比较看得开的黄汉祥,都十分地看不下去,并且提示过小陈同学不止一次——当然,老黄或者是有点别的私心,比如说站在了家庭利益的角度看待此事。
总之不管怎么说,有过这些经历的陈太忠,看待蓝家就能以比以前更加客观的视角去分析了——蓝家或者并不是一无是处的。
2021章禁忌反正,这个调查结果,令众人心里都有点悻悻,第二天中午的酒桌上,邵国立都不合适说什么了,倒是韦明河有些不服气,“总要讲个先来后到的吧?而且天南也是黄家的地盘啊,这算是什么,上眼药吗?”
从个人姓格上讲,其实邵国立比韦明河更合适混官场,邵总人虽傲慢,那是条件太好的缘故,若是论正义感,他要差韦处一些,一旦发现自己的势力不如对方,那负隅顽抗的勇气,也赶不上韦处。
只不过,他是闲散和享受惯了的,受不了官场那份清苦——哪怕是表面上的清苦,不像韦明河,咬咬牙也扛得过去。
正是因为如此,韦明河敢说一说怪话,而邵国立就不敢。
“看来确实是这么回事了,”陈太忠冷笑一声,接着又悻悻地叹口气,“唉,现在有点不敢去找黄老板,他吩咐我的事儿,我没办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