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打了一半,两个安抚使都靠不住。再派人去吧,且不说临阵换帅的风险,好像还没有合适的人。朝中的大臣,要么威望不够;要么年纪太大,比如张叔夜已经年过七旬;要么终身不言兵,如刘鞈;其他在外,如张浚、张灏、傅亮、张确等人,都面对金兵的进攻。
李纲在家中苦恼,新晋的尚书左丞黄潜善也在家中睡不着觉。杜充、张益谦都与自己相善,经过自己的一番闪转腾挪,终于把他们两人挪到了安抚使得位置上。尤其是杜充,在河北西路安抚使的位置上混一段资历,就可以回汴梁任枢密院同佥事,那么枢密院里就不再是张叔夜一人独大。
但没想到,固若金汤的大名府防线这么快就丢了,杜充身为大名留守,居然不自杀,肯定有一干御史准备弹劾他了。正在他辗转反侧的时候,他左思右想,直到三更天才睡去。
第二天,因为发生了大名失陷的这等大事,所有的宰执以及枢密使都要到都堂商议。太宰李纲、少宰何栗、中书侍郎孙傅、尚书左丞黄潜善、尚书右丞张悫、知枢密院张叔夜、佥枢密事许翰,以及知开封府刘鞈,都到了。
八名宰执枢密落座之后,先处理了几件行政上的事务,然后李纲开腔,说起大名之败。李纲的心思,现在还在挽回损失大名失陷的影响,减少损失,所以他先提出将杜充调回来,令派文臣领军。
黄潜善以攻为守,先说杨惟忠冒进损失兵力,又说郭永素来恃才傲物,不能容人,才是大名府兵将反叛的原因。反正这两人都死了,任他说不能辩解。随后又提起大名府防线无用的事情。
佥枢密院事许翰素来忠直,张口喝道:“都是石……”
李纲急忙叫道:“缺乏石料,防线当然无用。”把许翰的话头压了下去。李纲并非一根筋的直臣,在这当口,他可不想让勋贵变成自己的敌人。
不仅不想与循规树敌,李纲甚至懒得在处理杜充这件事上浪费时间。所以他拦住了黄潜善为杜充的辩解,而是提出了一个建议:河北建藩镇。而且话里话外还透露出,只要黄潜善不捣乱,就暂时放过杜充的意思。
这是李纲昨晚想了一晚上,才想出来的妥协之策。在眼下这个当口,如果他和黄潜善继续内耗下去,耽误的只是大宋挽回败局的机会。因此在惩罚杜充一事上,李纲必须妥协,至少是暂时的,不追究此事。
既然放过了杜充,李纲就要拿杜充的官位换到一些东西。
在种师中战死之后,李纲就想给前线的将领处置全权。而自己第三次救援太原失败,李纲也切身体会到后方的制肘有多讨厌。故而他要给河北诸将藩镇之权:即河北守住的,和收复的州县,都可以建藩镇。
河北已经有数个镇抚使了,藩镇之设,不过是进一步明确了镇抚使对地方的权限。
黄潜善默不作声,他明白李纲是在和自己做交易。何栗和孙傅对视一眼,两人站出来简单的反对了几句,被李纲驳斥回去,就都不再作声。他们已经尽到义务了。若是一味阻拦河北建藩镇,若是导致河北丢光了,他们俩可不背这锅。
眼看五个宰制中的四个都同意了,资历最浅的张悫叫道:“河北建藩镇,置祖宗之法于何地?”
李纲反驳,谓:“唐之方镇当时实赖其力,以定祸难。措置失宜,而其後行姑息之政威柄浸移,乃有尾大不掉之患。祖宗革去前弊,削弱州郡之权,一切委以评语史,非沿边诸路虽藩府亦屯兵不多,无敢越法行事,以处太平无事之时可也。”即太平之时可以不用藩镇。
李纲话锋一转:“一旦夷狄长驱,盗贼起,州郡莫有能抗之者。遂至於手足不足以捍头目。为今之计,莫若稍仿方镇之制,择人任之假以权柄,减上供钱谷之数使养兵,而训练之大小相维,远近相援,庶几可以救今日之患。”
张悫只是担心藩镇尾大不掉。
李纲心中暗暗着急,没想到黄潜善不捣乱,张悫这个“能臣”却和他拧上了。
张悫,字诚伯,河间人。登元祐六年进士第。累迁龙图阁学士、计度都转运使。赵构为兵马大元帅,募诸道兵勤王,悫飞挽踵道,建议即元帅府印给盐钞,以便商旅。不阅旬,得缗钱五十万以佐军。
按说他是赵构一系的人,黄潜善不作声了,张悫也应该同意才对。
李纲和张悫争论着,火气慢慢上来了。这时,张叔夜在一旁道:“可设大河巡防使,总制河北防务,兼宣抚副使,位在安抚使之上,诚伯可敢为之?”
张叔夜的意思,就是你不放心在河北建藩镇,那你行你上啊,不行别罗嗦。
张悫泰然自若:“为国守和,敢不从命。下官还要保举一人守济南,为下官的右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