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阴身是什么意思呢?”蓁蓁怯弱地问。
“前阴已谢,后阴未至,中阴现前。”老人喃喃念道,随即加以解释:“人在刚刚离世的时候,因为生前的意识还很强,往往在三七回魂之前,仍不知道自己已经离开阳世。这些以为自己还活在阳世的灵体就是中阴身。因为他们还以为自己还活着,所以你们不能在这里乱叫‘有人吗’之类的话。一旦他们答话,就会跟你们交感,说简单点就是缠着你们。”听见他这么说,我还真有点后怕,幸好刚才并没有“好朋友”答话。
跟他说了好一会儿,我才想起我们还没道明来意,于是连忙向他作自我介绍,并跟他说我们来找叫庆生叔。
老人布满皱纹的脸庞突然展露欢颜,笑道:“呵,难得哦,竟然还会有警察专程来找我这块老骨头。”原来眼前这位老人就是我们要找的庆生叔,这一趟总算没有白跑。
庆生叔是个健谈的人,所以在切入主题之前,我们跟他聊了些闲话。他说自己在殡仪馆里劳碌了半辈子,且膝下无儿无女,恐怕得在这里终老。
“这是命啊,干我这一行的,终日跟死人打交道,沾染一身霉气,三损必有其一。”他吐着烟轻声叹息。
“三损”之说我也略有听闻,是指损财、损寿及损嗣,我本以为只是学习风水术数的师傅,因为泄露天机太多才会有三损,没想到从事殡葬工作也会有三损。然而,我更没想到的是,眼前这个看似落魄的糟老头,竟然是腰缠万贯的财主。
“没想到吧,这间殡仪馆是我开的。”庆生叔得意地笑着。
蓁蓁吃惊地说:“你既然是老板,干嘛还要自己值夜班,而不早点回家休息呢?”
庆生叔闭目深思,似乎在回忆往事,片刻之后长叹一声:“唉,我本来有三个儿女,不过都没活到三岁就夭折。我女人为此郁郁寡欢,十多前年就离开了我。虽然我有一间上千平方的房子,但每晚回到毫无生气的房子里,我都找不到一点家的感觉。既然家不成家,那还回去干嘛呢?反正伙计都不愿意值夜班,我就干脆把家当都搬过来,把这里当家好了。最起码,偶尔三更半夜还会有人过来跟我聊几句,不像一个人呆在空房子里那么寂寞。说难听一点,要是我那晚双脚一伸,第二天还有伙计帮我办身后事。而在那空房子里,恐怕要等到尸体发臭,才有人知道我已经去了阎王殿报到。”
在他落寞的叹息中,蓁蓁试图给予安慰:“其实你现在也算不错啊,有钱有房,又是老板。现在可有不少人,为了一套房子而奋斗一辈子呢!”
“这只是你们年轻人的想法。人其实只需三餐一宿,房子是租的还是买的,每天吃的是山珍海味,还是粗茶淡饭都不重要。但求三餐温饱,有瓦遮头,无需风餐露宿便于愿足矣。你们看我就是个例子,年轻时为了赚钱,做了不少违背良心的勾当。到头来钱的确是多得花不完,但却失去了更多珍贵的事物。”庆生叔露出苦涩的笑容,“年轻人,名利不能带来幸福,争名逐利只会让人忽略了值得珍惜的眼前人。”
他寓意深长地看着我跟蓁蓁,似乎另有暗示。蓁蓁显然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一下子就红润起来,我也不免感觉尴尬。正想转换话题的时候,突然听见内堂传出“叩、叩、叩”几下敲打木头的沉闷声音。
“里面还有人吗?”蓁蓁探头望向通往内堂的漆黑门洞。
“没有。”庆生叔摇了摇头,“如果没有人在这里摆设灵堂,或者做法事,这里晚上就只有我一个人。”
叩、叩……叩、叩、叩……敲打声又再响起,沉闷而有节奏,似乎有人在封闭的木箱里敲打箱壁。
“这声音是怎么回事啊?”蓁蓁的脸色不太好。这是当然的,毕竟这里是个容易让人联想到可怕事物的地方。
“没事,当事,晚上经常会这样,只不过是棺材的响声而已……”庆生叔似乎想告诉我们是怎么回事,但看见蓁蓁刚才还略带红润的脸颊一下就变得煞白,便立刻把话咽回去。
他虽然没继续说下去,但敲打声也没有消失,而且还在我们在沉默中显得更加响亮,每一下敲打皆如丧钟,令人不寒而栗。他越不把事情说清楚,就越会让人胡思乱想。我还受得了,但蓁蓁可不一样,这单从她的脸色就能看出来。
我想,要是现在不把这声音弄个明白,她今晚大概不敢一个人睡觉。因此,我便请教庆生叔,这响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是新鬼在挑棺材。”庆生叔轻描淡写地说:“人离开阳世后,已过世的亲友便会前来迎接,带他认识死后的世界。这些老鬼通常会先带新鬼到棺材店或者殡仪馆,挑选一个合心意的棺材,就像活人挑选睡床那样。年轻的时候,每当晚上听见棺材发出的响声,我就高兴了,因为这代表有人离世,而且很快就会有生意上门。”
我本以为只要庆生叔把事情说清楚,就能解除蓁蓁的疑虑,使她不再害怕。但是我万万没想到,庆生叔竟然会给出一个如此恐怖的答案。这回可好了,蓁蓁的脸色由白变青,每当敲打声响起,她就死死地盯住门洞,仿佛随时会有一只披头散发的新鬼从内堂里飘出来。
庆生叔安慰她说:“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也不惊。只要你没做坏事,就没必要害怕鬼魅。”
话虽如此,但别看她外表强悍,其实她跟大多数女生一样,非常害怕虚无飘渺的鬼魅。还好,敲打声只持续了一段很短的时间,要不然我们跟庆生叔的交谈,恐怕要就此中断。
为免再次被莫名其妙的声音耽误正事,我抓紧时间立刻切入正题,询问庆生叔有关近日接连有八个蔡姓儿童死亡的事情。
“这件事恐怕不像表面那么简单。”庆生叔眉头紧锁,欲言又止,似乎在思索是否该把所知的事情告诉我们。良久之后,他再度开口:“或许,我该先告诉你们一个关于不灭邪神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