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药师和欧阳锋同时心头一震,箫声和筝声登时都缓了。那啸声却愈来愈近,想是有人乘船近岛。欧阳锋挥手弹筝,铮铮两下,声如裂帛,远处那啸声忽地拔高,与他交上了手。过不多时,黄药师的洞箫也加入战团,箫声有时与长啸争持,有时又与筝音缠斗,三般声音此起彼伏,斗在一起。张枫心知必是九指神丐洪七公到了。这时发啸之人已近在身旁树林之中,啸声忽高忽低,时而如龙吟狮吼,时而如狼嗥枭鸣,或若长风振林,或若微雨湿花,极尽千变万化之致。箫声清亮,筝声凄厉,却也各呈妙音,丝毫不落下风。三般声音纠缠在一起,斗得难解难分。张枫听到精妙之处,不觉情不自禁的张口高喝:“好啊!”
欧阳锋怒目向他斜视一眼,高声叫道:“洪老叫化,你也来凑热闹啊。”这时黄蓉、秦南琴听得欧阳锋这声呼叫,知道是洪七公到了,忙携手发足向竹林外奔去,大声叫道:“师父,师父。”
黄药师一怔:“怎地蓉儿叫老叫化作师父?”只见洪七公背负大红葫芦,右手拿着竹杖,黄蓉、秦南琴一左一右的跟在他身边,笑吟吟的走进竹林。黄药师与洪七公见过了礼,寒喧数语,便问女儿:“蓉儿,你叫七公作甚么?”黄蓉道:“我拜了七公他老人家为师。”黄药师大喜,向洪七公道:“七兄青眼有加,兄弟感激不尽,只是小女胡闹顽皮,还盼七兄多加管教。”说着深深一揖。洪七公笑道:“药兄家传武学,博大精深,这小妮子一辈子也学不了,又怎用得着我来多事?不瞒你说,我收她为徒,其志在于吃白食,骗她时时烧些好菜给我吃,你也不用谢我。”说着两人相对大笑。
欧阳锋转身向洪七公道:“七兄,我叔侄倾慕桃花岛的武功人才,你怎么又瞧不顺眼了,跟兄弟我当起真来?”洪七公这时听欧阳锋以此相责,知道是欧阳锋故意颠倒黑白,他也不愿置辩,哈哈一笑,拔下葫芦塞子,喝了一大口酒。
黄药师向洪七公道:“七兄,大驾光临桃花岛,不知有何贵干。”洪七公道:“我来向你求一件事。”
洪七公虽然滑稽玩世,但为人正直,行侠仗义,武功又是极高,黄药师对他向来甚是钦佩,又知他就有天大事情,也只是和属下丐帮中人自行料理,这时听他说有求于己,不禁十分高兴,忙道:“咱们数十年的交情,七兄有命,小弟敢不遵从?”洪七公道:“你别答应得太快,只怕这件事不易办。”黄药师笑道:“若是易办之事,七兄也想不到小弟了。”洪七公拍手笑道:“是啊,这才是知己的好兄弟呢!那你是答应定了?”黄药师道:“一言为定!火里火里去,水里水里去!”欧阳锋蛇杖一摆,插口道:“药兄且慢,咱们先问问七兄是甚么事?”洪七公笑道:“老毒物,这不干你的事,你别来横里啰唆,你打叠好肚肠喝喜酒罢。”欧阳锋奇道:“喝喜酒?”洪七公道:“不错,正是喝喜酒。”指着秦南琴与黄蓉道:“这两个都是我徒儿,我已答允她们,要在她们和枫小子成亲之时前来做媒。现下药兄已经答允了。”张枫三人听罢又惊又喜,对望了一眼。黄药师也是眼中带笑自与洪七公说些别来之情。
张枫见黄药师和洪七公在那叙旧,当下仰天一笑,瞪眼直视欧阳锋,说道:“欧阳峰!咱们都是学武之人,你来桃花岛找我寻仇,多说无益,来来来,咱俩手底下见真章罢。”也不等欧阳锋回答,挥掌便向他肩头拍去。欧阳锋沉肩回臂,倒退数尺。张枫纵身而上,喝道:“还招罢。”语音甫毕,双手已发了七招,端的是快速无伦。欧阳锋左挡右闪,把这七招全都让了开去,右手将蛇杖插入地上,在这一瞬之间,左手也已还了七招。黄药师和洪七公喝一声彩,并不劝阻,二人心知张枫武功不弱于五绝,又想瞧瞧这与他们二位齐名的欧阳峰,这二十年来功夫进境到如何地步。张枫与欧阳锋都是绝顶高手,武功均已登峰造极,欧阳峰华山论剑之后,更是潜心苦练,功夫愈益精纯,张枫经过剑冢和周伯通处的历练,武功也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两人在桃花岛上相逢比武,先是各发快招,未曾点到,即已收势,互相试探对方虚实。两人的拳势掌影在竹叶之间飞舞来去,虽是试招,出手之中却尽是包藏了精深的武学。
众人在旁得出神,只见两人或攻或守,无一招不是出人意表的极妙之作。转眼之间,两人已拆了三百余招,张枫与欧阳锋都不觉心惊,钦服对方了得。黄药师旁观之下,不禁暗暗叹气,心道:“我在桃花岛勤修苦练,只道王重阳一死,我武功已是天下第一,哪知老毒物另走别径,练就了这般可敬可畏的功夫!”欧阳克和黄蓉、秦南琴各有关心,只盼两人中的一人快些得胜,但于两人拳招中的精妙之处,却是不能领会。